望族权后(967)
只见她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流淌出来,蔓至唇靥,不过这样的笑容深深底下,又仿佛藏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又果然说出那话,真如石破惊天!
“王妃既然到了,妾身也不再故弄玄虚,免得殿下责备妾身淘气……殿下也知道,妾身与瑶若一贯要好,前几日来章台园,见她唉声叹气精神萎靡,妾身担忧她是因为身体有恙,自是要询问几句,一问之下,才知瑶若忧虑有幸承宠以来,却迟迟不曾为殿下孕育子嗣,她只是婢侍,又不敢烦劳良医正诊疾,妾身听后,心想所幸最近因调养身体,殿下允许妾身另寻良医,便烦请那医者入府,在朝晞苑里,为瑶若诊了诊脉。”
说到这里,齐姬只见柳媵人俨然神色一素,那轻快似乎带着慵懒的口吻终于变得尖厉:“妾身万万没有想到,医者竟然诊出瑶若是饮下绝子汤,导致终生不孕,殿下,不仅瑶若,章台园好几位有幸承宠婢侍,多年以来竟无一有孕,妾身怀疑她们都是被人所害!”
齐姬听到这里急得周身发冷,她顾不得身边婢女暗暗用力拉扯她的衣袖,忍不住反驳道:“柳媵人莫不是因为小产这起意外,仍然伤心不已,可你是因宫寒症引发滑胎,不仅田医正,多名医者都有诊断,纵然伤心欲绝,柳媵人也不该再生事端意图嫁祸王妃!”
她已经做好了被柳媵人斥驳的准备,哪知对手却根本不搭理她这么一位马前卒,只顾黯然垂泪好不可怜,齐姬仿若一记重拳击中了软枕,力道收不回来,反而落得难堪。
而今日许多特地被婷而邀请到场的章台园婢侍,听这话后当然都是花容失色,甚至有人忍不住怒视王妃,而身为导/火/索的那位瑶若,这时也是膝跪上前,伏身哀哀哭泣:“还望殿下为奴婢们做主,奴婢虽然身份卑贱,但此事可关系到妨害殿下子嗣,无论王妃抑或诸位姬媵,就算身份尊贵,犯此大罪也难脱责罚。”
“好个贱婢,竟然敢当众污篾王妃!”
见自己那番没经大脑的话竟然引出瑶若公然污篾,齐姬越发着急,但这回喝斥瑶若者却并不是她,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直跽跪在晋王座侧的扈氏,此时柳眉双立,满脸冰霜的瞪视着瑶若。
齐姬再听扈氏说道:“殿下,王妃虽为主母,可一贯不曾干涉章台园事务,纵然瑶若等婢被人暗害,应当也与王妃无关,再者,仅凭柳媵人及瑶若一面之辞,怎能确断诸婢侍是真被加害,外间医者并不可信,殿下即便要彻察此案,也当以田医正诊断为准!”
齐姬正要附和,但这时柳媵人却没只顾黯然了,因为晋王今日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并没有立即大发雷霆,这分明已经表现出并不相信柳媵人对王妃的指控,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宠妾扈氏坚定不移的为王妃开脱。
“王妃还需得着干涉章台园事务?章台园事务不一直被扈娘掌握手中?此刻你迫不及待维护王妃,还敢否认你没有被王妃收买之可能?”
不说齐姬震惊,就连任氏等等也被婷而的话劈怔当场,心中无不打鼓:柳氏真是疯了,矛头直指王妃不说,甚至连扈氏也被她牵连,这样四处树敌绝非上策,难道晋王真将柳氏宠纵到这个地步,为她一人,不惜将王妃与扈氏一同治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今日格外沉默的晋王以及王妃,因为她们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只听王妃一叹:“扈娘也不必为我开脱了,免得自己也被六姐迁怒,又请殿下体谅六姐刚受创痛,又遇此突然事故,难免多疑。”
这虽是一句分辩的话,但力度也未免太过虚弱一些,众人满腹狐疑,可让她们越发惊讶的是,晋王竟然十分认同王妃这句“解释”,看也没看哭得肝肠寸断的瑶若一眼,只招招手让柳氏坐来近前,安抚道:“婷婷当真错怪了王妃,早几日,王妃还与我商议,体谅婷婷郁苦,上谏太后,为婷婷请封孺人品位,王妃如此贤德,我心甚喜,相信她势必不会暗下行为那些阴鄙手段。”
这话一出,齐姬、任姬等人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王妃早有防范,应是料到柳媵人不会善罢干休,先向晋王表示了贤德,这才让柳媵人一记重拳落空。
唯有秦霁紧握手掌,因为在场中人,只有她明白所有“真相”——柳氏在意怎么会是区区孺人之位?她也必然知道小产是中人暗算,只怕是因为心怀不甘,这才自作主张,选择在此时冲晋王妃发难,以为当着众人面前,晋王不可能轻易放过王妃!
纵然王妃未雨绸缪在前,晋王也不可能当真处治王妃,然而看这态度,竟然如此轻易就想将此事揭过,这不公平!
同样是效忠晋王,上回秦霁陷害王妃不成,引来晋王勃然大怒,这回换作婷而,却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让秦霁如何心平气和,如何甘心情愿?!
可让秦霁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只见婷而从义愤填膺须臾转变为羞愧不已,先是向王妃一礼,又伏身向晋王请罪:“妾身确是因为瑶若遭遇悚然心惊,联想到自己不久前遭遇小产之痛,未免疑神疑鬼,今日激愤之下,言行莽撞大失仪矩,请殿下与王妃降责。”
齐姬彻底如释重负:看来柳氏今日虽然有破釜沉舟之心,到底还明白她唯一指望不过晋王而已,晋王既然已经明示意向,这把火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往王妃身上烧了。
贺烨抬眼看向十一娘:“王妃一贯贤良大度,再者早前已经说了不怪婷婷,应不至于食言吧?”不由分说已经把婷而扶了起来。
王妃还能说什么呢?
但婷而俨然不愿就此偃旗息鼓,只听她话锋一转:“殿下,早前虽是妾身错怪王妃,但瑶若等婢侍被人暗害之事不能不察,还请殿下允同,无论田医正也好,还是妾身所荐医者也好,让他们为瑶若等婢侍诊脉,若均受绝子汤之毒,还请殿下严察真凶!”
第929章 “嚣张”的王妃
并不会有任何意外,经田埠楔与婷而所荐医者诊胎,章台园里瑶若等婢侍果然都是中了绝嗣之毒,于是现场气氛沉静得几近凝固,晋王的脸色也终于被戾气笼罩,于是王妃又再请罪:“妾身为主母,却不防章台园中竟然发生此等事端,固然并非妾身施行,也难逃疏忽之责。”
因见王妃早前已经摆脱了婷而的指控,诸如任氏、惠风等人当然明白风向所指,这时都不再坐壁上观。
一个说道:“谁都知道王妃经管治政大事,并无闲睱分心宅务,这疏忽之责,怎么也不应由王妃承担。”
一个一听苗头不好,立马祸水四引:“若说经管宅务,不仅秦孺人,柳媵人、齐媵人、谢媵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这下连“重病”之中话都说不出故而一直缄默的谢氏,这回也不得不伏身请罪了。
眼见着莺莺燕燕跪倒一大片,怨怼的怨怼哭泣的哭泣,晋王脸上戾气更盛——自打来了晋阳,虽说妻妾成群,但晋王府后宅还从不曾闹出过这么大的风波,底下跪着的人,秦、齐、谢三位固然可有可无,瑶若等婢侍也不见得多受宠爱,但婷而与扈氏却都是盛宠不衰,再加上任氏与惠风,实在让晋王殿下“左右为难”,所以他只好快刀斩乱麻把这个烂摊子往王妃身上一推:“王妃虽说奉阿母旨意,专注于治政军务,到底你还是一府主母,这类事情本该由你处断。”
王妃哪里愿意接手这个乱局?先是应诺一声,再分别扶起了婷而与秦霁:“齐媵人与谢媵人虽然也曾经管宅务,不过仅只短短一段时间,事发又在章台园,相信她们二人也是清白无辜,而这事又是由六姐揭露,心里想必已有章程,不如说来听听。”
一下子便将齐、谢二位择了出来,婷而当然也不反对。
突然之间,却是剑指秦霁:“事发虽在章台园,但府中人事以及采买等等重要事宜均由孺人经管,包括公中为防时疫,熬制汤药分发下人仆妪饮服,诸多种种,均有机会添加绝嗣之毒,故妾身以为,秦孺人与此事端怎么也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