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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69)

曲水桥前,河中小舟一荡一荡。柳树下,林云暖转过脸,面色有些泛红。

阿倩几个在舟上与她招手,笑着喊他们“林姐姐、沈大哥——”

声音远远传开,欢快的笑和甜美的嗓音引无数人在桥旁驻足。

沈世京呼吸有些急促,两手交握着,不时挑眉觑她神色。

见她始终不语,不由有些泄气。

“林……你、你不喜欢么……”

林云暖其实不大会应对这种事。

唐逸十分自信,木奕珩是霸道,对上这个在她跟前总是赔小心的,有点不知怎么答才好。

沈世京已经灰下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除这镯子,也再没别的……拿得出手了……”

林云暖垂头觑了一眼那镶宝烧蓝镯子。

这东西实在太私人了,她若收下,这关系就成什么了?

这些年,沈世京是如何待她,她心里不是不懂。

她也一直努力回报,药材都只在他那边拿,这两年不少药铺要与她合作,全都拒了。

逢年过节也会想着他,念他一人不易,往往弄了饭菜叫人给他送去。

尽力用一番真心,去回报这份恩义。

早在两年前中元节那晚,她就已与他说得很清楚。从她改口唤“沈大哥” 那日起,便只当他是个朋友,是个兄长。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道有些悲凉的笛声传来。

她蓦然望去。

桥下,一叶蓬舟悠悠荡荡从桥洞下驶出,缓缓慢慢,只见仓下一人,卧坐在那。

笛音萧瑟,似极伤怀。持笛人穿一袭淄衣斗笠,脚上的靴子已有些破了,是个极不起眼的寻常船夫。

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林云暖紧紧攥住身侧枯去的柳条。

她露出一抹苦笑。

这是做什么呢?

两年前,那个她一心盼他不得好死的人,就已经死了。

转回头,终于用清明的眼望向沈世京,唇角笑意微凉。

“沈大哥,我不能收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迟来了,抱歉。

十一放假尽量日万,预计再有几天吧,就要结婚啦。

木九虐的差不多了,下章让两人见个面吧。

下一章是十二点零五更,对不起啦。让你们久等。

第37章

街头酒肆, 沈世京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从身上摸出银子, 丢在桌上。

小伙计抹桌子,觑见上头一只小小锦盒, 忙追来唤住他:“客官, 客官!您东西忘了。”

沈世京回眸, 定睛看清那盒子,嘴角勾起一抹凉笑, “不要了!丢了它, 丢得远远的!”

两年守望, 他以为总有一日守的云开见月明, 原来不过痴想。

这两年他伴在她身侧,却从来没走进过她心里去。

如何会有这样无情的女人?

她是铁了心, 要独守一辈子?

有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有什么不好?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一路垂头踉跄, 很容易就撞上了人。

一行官兵,整齐划一抽出刀来,刷地一声,齐齐指住他的胸口。

被撞之人摆了摆手, 沉声道:“是良民, 醉了酒。”

那些官兵这才收刀,护拥那人而去。

沈世京隐约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茫然回头张望, 只见巷子尽头,层层兵勇拥着的那高大身影,肩膀宽厚,行止沉着,步子迈得又稳又快,很快消失在视线当中。

他心里,升起一点点奇异的恐惧。

具体为着什么,却说不清。

…………

木奕珩转过墙角,眸子微闪,心中有些雀跃,又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的日子,不该同处共饮,□□度?

难道、难道……

…………

夜游河。风已经很凉了,再过几日,便要飘雪。在京城两年多来,林云暖已适应了这种寒冷天气。

小炉上温着酒,阿倩和悦欢、朝霞闹成一团,她抱膝坐在船尾,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笑不出。

阿倩递酒过来,顺手就接过了。

早已忘了自己早上是如何说,再不饮酒的。

如今,再不会有人出现,将她抢走,醉了又怕什么?

林云暖饮了一杯,自己扑到案旁,提了酒壶,又饮一杯。

阿倩拍手起哄,就看她一杯杯的灌下去。

一会儿,倚在人身上,脸色泛红,双眸迷离,醉得狠了。

阿倩怎么逗她起来再喝,都只是傻笑。

阿倩眸子一转,凑过来,低声在她耳畔:“刚才,沈大哥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他想娶你?”

林云暖嘟着嘴巴,许是嫌她呼吸蹭到耳边太痒了,挥手将人驱得远些。

“没有的……没有的……”

小声的,也算答了问话。

阿倩眼睛一亮,给一脸担忧的朝霞打个眼色,才道:“那你,喜不喜欢沈大哥啊,想不想嫁他?”

平素这人太板正了,假惺惺得很,一脸生人勿进的表情,不知吓跑了多少想给她提亲说媒的人。阿倩觉得还是有必要,探一探这人的口风,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让自家主人林熠哲少操些心,不必总是两头跑,也是好的。

许久,林云暖都不曾开口。

阿倩看到面前那双迷离的眼睛张开了。

醉意淡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无波。

阿倩有些失落,垂头叹了一声。

林云暖朝她一笑,凑近来,小声道:“阿倩,是不是你喜欢沈大哥?”

不仅阿倩,连悦欢和朝霞都愣了。

“他是个好人,你喜欢他,总比喜欢我哥好……”

林云暖伸手,轻轻地握住阿倩的手。

“我哥有我嫂子了。他是我见过,最痴心的男人,你不要傻,不要喜欢他……”

阿倩扬手将她手甩掉,揪住她袖子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二爷?”

林云暖笑了下。

阿倩窘得满脸通红,抓住林云暖把她搂住,“那你呢?你喜欢谁?花夫人有心给你搭桥牵线,你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两年筠泽不断写信给你催你回去成亲,你又不肯。你不是为了沈大哥,是为了谁?别告诉我,你还想着那个木奕珩!他死都死了两年了,你莫不是要给他守寡?你说你这样算什么?人家活着的时候你连个名分都没有,你守得是哪门子寡?沈大哥样样都好,你做什么故步自封不肯再进一步?错过这人你就不怕将来再也遇不到?林姐姐,这世上可没谁是永远不会变心的,等沈大哥被你伤透了,也一样会对你冷下来,你这样虚度韶华,到底是想干什么?你又不是我,我这种人,就是想嫁,也不会有人要的!沈大哥以正妻待你,你就非要这样别扭的耗着?”

林云暖不说话了。

头低低的,靠在阿倩身上。

朝霞连忙过来把人抢过去:“阿倩姑娘,我们奶奶醉了,你便是再如何苦口婆心的劝,到了明日,她一样记不得的,不如先回去吧?”

阿倩似乎被气着了,哼一声将人松开。

好容易把人弄上马车,回到女馆。

朝霞叫人去端醒酒汤来,一回神,那个醉倒的人已经自己爬到帐子里去。

朝霞只得上前替她脱鞋、换了寝衣。

帐子放下,耳中听到里面轻缓的呼吸。

朝霞叹了一声,阖上门去了。

窗子,就在这瞬开了,又闭上。

来人屏住呼吸,每走一步,都几乎沉重得要窒息过去。

六百余日……

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

此刻,安安静静睡在帐子里。

掀开帘幕的手,抖得厉害。

一半是因为紧张,另一半……

嘴唇紧抿一下,像是不给自己反悔的时间,刷地掀开帘子。

人就在眼前,呼吸轻浅,身上盖着薄衾,被下玲珑起伏的形状。

他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伸过去将人搂住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