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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96)

木奕珩轻叹一声,俯下身,抚了抚春熙的头发。

春熙心里一喜,以为木奕珩就要伸手将她搀扶起来。木奕珩朝她笑笑,转过身,出了屏风。

春熙伏在地上,捂住嘴,哭得伤心欲绝。

九爷不要她,九爷真的不要她!

木奕珩随便抓了件衣裳披着,一抬眼,见帐子里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坐起身来。

他想到还在屏风后头的春熙,有些烦躁。

林云暖睡得不好,朝他伸出手来,软软地道:“木奕珩,我渴了。”

木奕珩给她倒了杯茶,林云暖摇头:“不喝茶,想喝水。”

木奕珩泼了那茶,走到外头,要清水。

屋里只余帐子里的林云暖,和屏风后头的春熙。

春熙抹去泪痕,收拾好自己,提着水桶从后出来。

她偷觑林云暖,见她面容平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为何在这里,也不好奇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收拾净房……”

她觉得应该解释。九爷不要她,她只能自己替自己挣前途。

“哦。”林云暖声音淡淡的,根本不欲追究。木奕珩倒了温水过来,越过春熙,坐在床沿喂林云暖喝水。

不知他说句什么,林云暖笑得红了脸,伸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给他按住手臂推在枕上亲她的嘴唇。

春熙心酸难抑,快步从屋里出来。

翠文见她,十分吃惊:“春熙,奶奶歇着,你怎么在房里?”

春熙没脸说,她垂着头,重复一句,“我收拾净房……”

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林云暖气喘吁吁的,把木奕珩推开些,“我想回毓漱女馆瞧瞧,你说娘会同意么?”

“叫我跟着你一起,她就能同意。”木奕珩也怕闹过了,直起腰,把人从帐子里捞出来。

“我快在你家闷出病来了,我想出去走走,但不想跟你一起。”

木奕珩挑眉。

听她解释道:“你整天围着我,平白惹人笑话。你外头那么多事,不必时时腻在我身边,我也想做点自己的事,有自己的时间。但我怕娘不高兴,不敢跟她提。”

“这有什么?”木奕珩嗤笑,“你做了我木奕珩的婆娘,自然也得有几分我木奕珩的嚣张。怕什么?娘她又不吃人,家里又不是不知道你从前做什么生意,谁说什么了?”

林云暖自从嫁人,就有点莫名的怂,自己也觉得好笑。

“你若闷不过,就跟娘要车,多带些人,去你二哥家串门子。随意去街上逛逛也好,你坐家里的马车,轻易不会有人不长眼过来冲撞,或是学着七嫂他们,没事治个宴,邀请各家女眷过来坐坐。”

想到这里,林云暖就苦了脸:“还是算了,我才结婚几天,就大了肚子,哪里好意思见人?”

…………………………

城东天香楼。卫国公坐在二楼临窗雅间喝茶。

他手边,摆着一只白色玉佩,不时拿握在手,摩挲几下。

传来步声,他淡淡扫过去,“查得如何?”

“那姓林的寡妇没可疑,家里父母皆全,出生长大都在筠泽,没接触过京城这边的人。年纪也对不上。”

“那,木奕珩?”

“根据木家所言,木奕珩是木文远在桐乡寻回的友人遗孤,属下往桐乡打探,那个所谓‘友人’,没人见过,也没人听过。”

卫国公握住玉佩的手紧了紧。

“安排人手打探,我要知道关于木奕珩的所有事。”

第45章

近来木紫烟的院子里, 有些不太平。清早, 几个姨娘过来问安, 就七嘴八舌的讨伐起那位新来的妾侍来。

屋里燃着怡人的檀香,装饰通体是沉静大气的松石蓝。木紫烟手握一把小金剪刀, 修剪瓶里供的一捧木槿花。

听那王姨娘哭哭啼啼道:“廉哥儿不过年小调皮罢了, 不小心撞着了她, 又未伤着,爷倒恨起廉哥儿来, 连带罚我在那院里跪着。我再怎么不好, 总是爷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 没得给个新来的, 当成那争宠用的踏脚石。奶奶只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木紫烟手里剪刀一歪, 杵着了手, 侍婢连忙上前给用帕子捂着,小心翻看, 果是勾破皮儿,冒血珠了,一屋子人登时大惊小怪,拿药的拿药, 包扎的包扎, 关怀的关怀,王姨娘眼泪都顾不得擦,凑上来仔细瞧侍婢给她包手。

木紫烟蹙了蹙眉, 把人都挥开,“不妨事,都忙你们的。”

她心情本就不好,更给王姨娘哭得心烦,话里就不大客气:“廉哥做什么闹到那个院子里去,在座谁不心知肚明?好好的一个哥儿,给教歪成什么样子?自小在我手底下管着,还知道进退礼仪,前年我添了芸姐儿,顾不过来,这才给王姨娘带在身边两年,如今已经胡闹成什么德行!”

王姨娘含着眼泪,想辩,木紫烟一抬手,止住她话头:“都回去,以后你们私底下再争宠斗气,不要回到我这儿来,左右是不听我劝的,何必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可怜模样,我又不是你们爷,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有什么本事,往爷跟前使去。”

几个姨娘不敢吭声,木紫烟就端了茶,啜一口,往里头去。

姨娘们不及出门呢,就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外:“夫人起身了么?”

大家脸色都有些难看,就见那位神通广大的“新人”扶着侍婢的手进来。

一弯柳叶眉,一对杏核眼,红唇轻启,口呼“奶奶万福”,袅袅蹲下身去行礼。

一扫周围那些不平的目光,温和笑道:“姐姐们真早,倒是我迟了。”

王姨娘收了泪意,赏她一个非常凶狠的白眼。

“钟姨娘。”里头木紫烟的侍婢出来回话,“奶奶身上不自在,想歇了,请您和众位姨娘先回。”

钟晴微微一笑:“既如此,便不打扰了。”

行过礼,当先从屋里出来。姨娘们面面相觑,随在她之后也出了来。立在阶上,瞧她纤腰款摆,扶着侍婢的手走出小院。

“呸!不干不净的下流东西!”王姨娘的恨是藏不住的,早不愿假装和睦。

兰姨娘笑了一声:“妹妹都多大年岁了,还看不开?自打爷去岁升迁,在南书房行走,想给爷送金银送美人的还少了?爷洁身自好,多数都推拒了,这位乃是卫国公府里送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不给几分脸面。奶奶都不说什么,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

王姨娘气呼呼道:“卫国公多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呐,哪里卫国公送的?爷的小厮漏口风,说那不要脸的原是卫世子的姬妾,不知怎么给爷瞧上了,在国公府里就拉拉扯扯,卫世子有心成全,就把她赏了爷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听说占了什么才女之名,一边行那龌龊事,一边吟诗作对故作清高,真是不要脸极了!”

屋里那侍婢从后走来,行了礼:“诸位姨娘,奶□□疼,想静静呢。”

王姨娘不得已住了口,面有郁色,被兰姨娘等人拉扯去了。

回头,木紫烟就在屋里摔了瓷瓶。不解气,把一床上好的鸳鸯枕套给撕得稀烂。

平素进个姨娘,多个侍婢,她本不在意。一个陪床的玩意儿,根本不值得她动气。谁料钟晴一进门,成三爷就像得了失心疯症,早上她起迟些,叫那下作东西久候了一会儿,成三爷就能闯进来,拂了茶桌,说她故意刁难。

是,她的确是想施威,新人进门,不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打好底子,将来如何安宁?至于在所有人面前,为一个贱人让她没脸么?

王姨娘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有心纵着她们和钟氏斗,谁想那没用的东西撺掇儿子去对那新人动手,成三爷如何瞧不出,是有人故意挑唆?妇人之间的拈酸吃醋,攀扯了主子公子去做筏子,成三爷如何不怒?

别说王姨娘罚跪,就是她这个嫡母,昨晚也给狠狠斥了一顿,说她不贤不仁,不配做主母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