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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身英格兰/Think of England(24)

作者: K.J. Charles/翻译:英耽译文组 阅读记录

“噢天啊,”尽管达希尔瓦被紧紧捆在石块边,柯提斯还是尽可能把他纳入怀中。他的肌肤像冰块一样。“达希尔瓦,你听得到吗?我是柯提斯,我来了,我马上把你救出去。丹尼尔?”

达希尔瓦的头垂在柯提斯胸膛上,他发出一串呓语。柯提斯轻轻扶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水淌下他灰白的脸,他双眼紧闭。

“丹尼尔。”柯提斯无助地喊道。

丹尼尔的眼皮颤动数次才睁开,他用黑眼珠死死盯着柯提斯,接着便哽咽道:“不要是个梦,不要,求求你,不要又是——”

“我在这儿,我找到你了,这不是梦。”

丹尼尔眨了眨眼睛,水珠从他漆黑的睫毛落下。他久久地看着柯提斯,喃喃道:“你来了。噢天啊,你真的来了。”

“是你让我来的。”柯提斯回道,他用双臂紧紧抱住丹尼尔,对方小声无助地啜泣起来。

他不确定自己抱了多久,两人躺在又湿又冷的石块旁,持续不断的水滴残酷地敲打在他们身上,他努力让对方不受侵扰。待达希尔瓦的眼泪逐渐转为断断续续的喘气,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也已经上下不舒服。

“是谁干的?”他问。

“詹、詹姆士和霍、霍特。”丹尼尔牙齿打颤,但柯提斯知道能讲话就是好迹象。“他们打算把我丢、丢、丢——在这儿,让我变成石、石头。”

“瞎说。”柯提斯抚摸他湿透的黑发,“那可需要几百年。我得先放开你,明白吗?我要帮你松绑。”

丹尼尔轻喘一声,接着闭上双眼点头。柯提斯不情愿地放手,僵硬湿透地站起来。他脱下大衣盖在达希尔瓦还穿着晚宴服的颤抖身躯上,准备让对方脱身。

绑着他的绳索在石块另一侧打了结,打法并不是特别繁复,但水滴源源不绝顺着钟乳石流下,让粗绳索膨胀。柯提斯想将夜灯移过来,但他听到丹尼尔的呻吟,于是又把它放回去照亮对方,并赶回洞穴入口取下另一个煤油灯用它来照明石块另一面,动手试着解开绳结。

“柯提斯?”丹尼尔喊道,“柯提斯?”

他跳起来绕到石头后方,“怎么了?”

“只是……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柯提斯朝丹尼尔冰冷的脸颊伸出手,感觉到对方转头,嘴唇碰到他的肌肤。“现在我需要把这些绳子解开。我在这儿,我不会离开你,但你得先让我动手。”

高烧产生的幻觉里最糟的部分永远是援手,他残忍地想:你的亲人、护士、或朋友带着冷饮来到床前,对你温言软语,等你终于稍微放下心,又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孤零零的,喉咙干渴,长夜仿佛永不到头。柯提斯不愿想象在这里待一整天是什么感觉;不见天日,水滴不断打在身上,被低温和湿气浸透,幻想着有人来救自己却每每在清醒后失望。

绳结完全卡死了。他拿出折叠刀,想用蛮力把绳索割断。

“柯提斯。”对方嘶哑道。

“让我先帮你松绑。”他咬牙切齿。

“柯提斯!”

“柯提斯,”洞穴另一端传来奚落的声音。

他跪在那儿,整整一秒钟无法反应。接着他把折叠刀收好放在钟乳石边,站起来面对霍特。

第十章

霍特把他的夜灯挂在一处突起的石块上,现在三处光源把白色石室映得明亮刺目。丹尼尔依然被绑着,饱受惊吓的眼睛仿佛两个黑洞嵌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柯提斯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希望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他道。

霍特不可置信地看他。“至少我不是个天杀的基佬。”

“但你是个敲诈犯。施虐者。”

“杀人凶手。”丹尼尔尖声喊道。

“你杀了谁?”柯提斯活动肩膀,确认他的诺福克外套给他提供了足够活动范围,然后向旁边跨出一步。这一步让霍特脸上闪过某种情绪,仿佛跃跃欲试。他想打一场,柯提斯心想。

那就如他所愿。

霍特脱下大衣,视线没有离开柯提斯。“不过是几个叛国贼而已。事实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拉法叶的人,”柯提斯开始绕圈走,并看到霍特也模仿他的动作,留意着他的步法。“你抓住他们的把柄,威胁他们在那批运往雅各布斯达尔的枪枝里动手脚,对不对?”

“不是我!”霍特听起来被这项指控激怒了,“是阿姆斯特朗干的,我跟这种恶心的勾当没有半点关系。”

“但你杀了那些被胁迫的人?为什么?”

“他们可是叛国贼啊。”霍特一再强调,仿佛征求认同,“而且他们道德败坏。那些恶心的畜生好女色,还特别喜欢年轻的姑娘,简直是下三滥。他们死有余辜。”

“这点我倒是同意。你是怎么处置他们的?”柯提斯假装关心,“扔到沉洞里?”

“直到地心。这洞作为垃圾场太实用了。我没告诉过你吗?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在煤油灯和白色石壁的反射下,霍特的双眼闪着精光,“我打算今晚就把这犹太人活活扔下去,他叫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我想知道他的惨叫声能持续多久。”

出于恐惧,丹尼尔发出了一声兽类一样的哀鸣。柯提斯调整着身体重心,伸展着手指。霍特摇了摇头。“你真要为了他跟我打?我的老天,我做梦都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柯提斯。你出身上流阶级,既是军人又是运动家,居然也喜欢这种下流勾当,你不觉得可耻吗?”

“不。”柯提斯从牙缝里挤出回答。他向霍特靠近几步,对方举起了拳头,然后笑出了声。

“太可惜了。我倒是想跟你好好小试一场,但把一个残废压着打可不算赢得光明正大。”

“担心你自己吧。”柯提斯原想这么说,但他的舌头不听使唤,声音听起来变了调。他低头看去,自己的双手在夜灯光源下发抖。

霍特的笑容消失了。“你可别是怕了吧。”他失望道,“不是吧,打个架你都怕啊?战争让你成了个胆小鬼?该死,我还期待你能激发我的斗志呢,结果你也是个懦夫。这样还有什么好比的?我不如找一个犹太人往死里踢,至少还有点儿乐趣。”

柯提斯就在此时向他冲了过去。

他叔父的作家朋友,夸特梅因,曾在书里大肆渲染亨利·柯提斯爵士的维京人血统,以及他在战役中被唤醒的狂战士灵魂。柯提斯认为这种看待事情的角度未免浪漫得有点滑稽了。如果有人让他形容自己在战场上的狂怒,他不会说那是什么狂战士的灵魂,更恰当的形容应该就是“杀人狂”。

没有遮蔽双眼的血雾,没有丧失心智的时刻,甚至也没有最常见的愤怒。相反地,他只感到抽离,还有因使用暴力而产生的嗜虐狂喜。他向前进攻,看到霍特用标准姿势举起拳头,仿佛以为他们要像运动家般对赛,但他出拳朝霍特胯下而去。霍特仗着优异的反应速度勘勘避开了这一击,他后跳一步,正要开口,柯提斯的表情就让他竖起警觉,不再浪费力气说话。

接着他们就陷入了粗暴的混战,“昆斯贝里拳击比赛规则[1] ”被扔在一边。他们都不停在潮湿石地上打滑,都知道一次失足就可能落败。他们身高体重相仿,霍特是凭实力拿到的拳击蓝,他体型保养得当,不但有健全的双手,还确保自己妥善利用了这个优势。他不停朝柯提斯右侧攻击,柯提斯不得不用上残缺无力的右手,每一次出拳都感到钻心疼痛。

但柯提斯在军中待了八年,一直都在和对手以命相搏,他知道这次自己要是输了,丹尼尔将会是何下场;更关键的是,他的心完全被冰冷的杀戮欲望占领了。他步步紧逼,忽略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和拳头上传来的痛感,他使出一记上钩拳,看着霍特塞满仇恨的嘴喷出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