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献身英格兰/Think of England(6)

作者: K.J. Charles/翻译:英耽译文组 阅读记录

达希尔瓦在门旁跪下,被夜灯照成一则剪影。柯提斯屈身靠近,看见他正操作着一根又长又细的金属丝。

“你是在撬锁吗?”他质问道。

“会比用万用钥匙更糟吗?”

“你分明就是个小偷!”

“恰恰相反,”达希尔瓦若无其事道,“我父亲是个锁匠,我还在摇篮里就学会他的本事了。改天该让你听听他认为万用钥匙是多么一无是处。你没花太多钱买这副钥匙吧。”

柯提斯咽下一句愤怒的回应,他知道再反驳也只是虚张声势。达希尔瓦的手指动作稳定、灵巧,而且从容不迫。

整栋房子静悄悄的,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帮不上忙的柯提斯按开手电筒,赞叹于它的光源强度。最近制造的新奇产品通常易损坏又不稳妥,但这玩意儿的性能令人惊讶;有机会他真该仔细观察一番。他无事可做,只好用手电筒在门上扫视,寻找其他锁和门栓,接着光源扫过一个他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他双眼圆睁。

“达希尔瓦,”他低声叫他。

“忙着呢。”

“达希尔瓦。”柯提斯抓住他的肩膀,手指施力。黑发的脑袋转过来,眼神中透着不满。

“什么?”

“那个。”柯提斯用手电筒转着圈去照他发现的东西。

“哪个?”

达希尔瓦跪在地上,工具还插在锁里,他毫无头绪地看向那个平凡无奇的金属盘。柯提斯也蹲下让两人视界齐平,他的腿弯曲时膝盖一软,传来一阵刺痛。他抓住达希尔瓦的肩膀以保持平衡,他靠在跪着的男人身上,听见对方承受柯提斯的重量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柯提斯又蹲低了些,手依旧握着那副因为用力或紧张而紧绷的纤细肩膀。他朝达希尔瓦耳里低声说话,靠得如此之近,他都能感觉自己吐出的温热气息从对方的肌肤上反弹回来。“这扇门接了电线。门框和门上都有金属板,它是一个电接点,你开了门就会造成断路。”

“意思是?”

“我想它可能是个警报器。”

达希尔瓦的身体在柯提斯掌下僵硬起来。“唉,”他叹了口气,“现代化得令人讶异啊。还真不想让我们进去,不是吗?”

柯提斯本应对“我们”两字严正抗议,但他思绪如潮,深陷其中。如果休伯特爵士真的在隐藏些什么……如果拉法叶所言属实……

倘若属实,他可不管待客之谊也不管敬老尊贤,他会扭断那男人该死的脖子。

“电力系统已经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达希尔瓦小声道,“你知道怎么处理吗?”

柯提斯观察了一番那些金属板,他得确保开门时不会破坏里面的线路,所以……

“可以,但我需要些工具。”

“你能拿到吗?”

“现在不能。”

达希尔瓦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何时才能?”

“明晚。但我们得先谈谈。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刚才讨论过了,我们的目的一致。”

“先谈再行动,”柯提斯重申,然后乘胜追击,“不然我也可以去找休伯特爵士,到时后果自负。”

达希尔瓦张了张嘴,但显然决定不与他争论,只是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好,那就明天。”

“你能再把它锁上吗?”

达希尔瓦没回答,又给了他一记眼刀。他花了多几秒的时间再次锁上门,然后收起撬锁棍。“非常好,一整晚都白费了。走吧。你先请,别忘了你的家当。”

柯提斯悄悄爬上楼梯,手上提着夜灯,口袋里揣着钥匙。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尽可能无声地换下衣服,听到廊道里某间房间传来“喀”的一声。他警觉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那是达希尔瓦回房的动静。

那个男人当然就睡在隔壁了。不然呢。他有些烦躁地想——当然他的烦躁也不无道理:要是命运能别再让那个小偷小摸、手软脚软的拉丁佬碍他的事,就再好不过了。

[1] 鲁德亚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英国作家及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营房谣》是吉卜林最著名的诗集,内容主要关于维多利亚末期的英国军队,而且大多以方言写成。

[2] 约翰·辛格·萨金特,美国艺术家,迁居伦敦之前在巴黎接受训练。因为描绘了爱德华时代的奢华而被称为“当时的领军肖像画家”,在绘画肖像方面享有美名。

[3] Yellow-back fiction,十九世纪在英国流行的廉价小说,通常有鲜艳的彩色封面,因为教育和铁路的普及广为流传,吸引了一批新阶层读者。

[4] Observe,既有守规则的意思,也有观察的意思。

[5] The Boy's Own Paper,英国在1879至1967年间发行的刊物,内容为针对儿童至青少年男性所设计。

第三章

隔天一早,柯提斯用早餐时达希尔瓦没有出现。霍特则坐在那儿,全身散发出早晨的朝气。他充满活力的招呼让柯提斯多少振奋了些;在毕哥尔摩至少还有一个人他乐于与之共度时光。

他们漫无目的地交谈了会儿,话题又回到运动。霍特问:“我说,你现在还能打拳吗?我在想也许你有兴趣来个几回合。”

拒绝这项提议让他心痛。“不太能了。也许再过几年吧。虽然我的指根关节还在,但还有点儿疼痛。膝盖也拖累我的速度。”

“太可惜了。你的右拳那么强劲。”

拳击其实是柯提斯在雅各布斯达尔失去的一切里最小的一部份。“其他人更倒霉呢。”他挤出一个微笑,“否则为了赌注我也该和你过几回合。”

“那还用说。不然你看,台球如何?是说如果你能打的话。”霍特脸红起来,“我的意思不是──请原谅我。我嘴笨。”

“我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我的确能打,而且我很乐意向你证明。”柯提斯是天生的左撇子。当然了,在学校时他已被打得将这习惯完全改了过来,但这也代表雅各布斯达尔还没将他的技巧掠夺一空。“不过我可能会先在庄园林地上伸展一番,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能和您同行吗,柯提斯先生,”芬内拉·卡鲁斯小姐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来,“我不会催促您的,别担心。帕特喜欢健行,但我更想慢慢散步。”

“那我先走一步,在塔楼等你。”莫顿小姐向她道。

柯提斯回以一个礼貌地微笑,试着隐藏他的焦虑。他需要和达希尔瓦谈话,而不是在这里社交,而且显然那家伙正在为了昨晚消耗的精力补眠。那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他和卡鲁斯小姐散步经过毕哥尔摩周围的矮林和花园。林木在庄园建造初期便已栽下,所以已在茁壮生长,步道的设计仔细而富巧思。

“这里真是了不起。”卡鲁斯小姐道,“惊喜层出不穷,等建设完成造景想必非常美丽。”

“一百年后?”

“没错。”她咯咯发笑,“您去过园林塔[1]了吗?”

柯提斯感觉和毕哥尔摩有关的一切本身就是海市蜃楼、荒谬愚蠢,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让卡鲁斯小姐带领他穿过庭园,在新生林中走了好几分钟,踩过一地的秋叶,终于来到一处隆起的空地上。柯提斯抬头望去,只见一座灰石圆塔出现在斜坡顶端,占据了整个视野。它的建筑风格显得比毕哥尔摩早出八个世纪,看来像一座防卫性要塞,但柯提斯用军人的目光审视了一番后,并没看出这片乱石斜坡有什么需要守望的。

他们逐步靠近塔楼时,他看见莫顿小姐抱着双臂笔直地站在那儿。天色灰亮,头一秒他以为她身旁背光而立的男人是霍特,但那道无精打采的身影完全不像霍特坚实、挺立的站姿,而后他明白过来,那是达希尔瓦,他纤细的身形严实地裹在一件厚重大衣里。

“喔噢,看起来事情不妙。嗨,帕特,”卡鲁斯小姐唤道,略为加快脚步走上斜坡。“我来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