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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158)

刘邦思量着道:“诚如骜王所言——不过你我联手,终归是我占便宜些,不知骜王所图——”他等着蒙盐说出真正的条件。

蒙盐面不改色道:“我要跟项王说,我是诈降给你的。”

刘邦:“……”

蒙盐继续道:“我会说秦地士卒不堪用,无法抵挡你的叛军,所以假意投降给你,不定时向项王汇报你这边的动向。”

刘邦:“……”

蒙盐眼皮都不眨,道:“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其实是你我二人联手,诈取项王信任。这样,你在项王处,就有我作为内应了。”

刘邦缓过一口气来,瞪着蒙盐——你们秦朝的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也就是说,这次联手,事成了,是二人分天下。事败了,他蒙盐就是诈降于刘邦,实则为项王的人。两边取巧,还一副为了盟友好的姿态。

蒙盐淡声道:“如何?”

这样一来,刘邦反倒信了蒙盐的诚意。

他一咬牙,与蒙盐击掌道:“能与骜王联手,幸何如哉!”

蒙盐面无表情,出帐上马,踏着星光回程——陛下要他做的这多面间谍,简直是要绞成麻花了。

第137章

蒙盐回到营中, 夜不能寐,索性起来巡视, 至于城墙上,只见昔日巍峨宏壮的咸阳城墙,已被大火烧得黧黑。

他摸出怀中短笛,轻轻吹响,笛声幽咽, 催人肝肠。

他的父亲蒙恬曾经改良了古筝与毛笔, 并不是只会杀戮的将军。蒙盐自幼跟在父亲身边, 可惜从前年幼,只学得一点皮毛。

星光碎在黧黑的城墙上,那幽咽的笛声仿佛是咸阳城在哭泣。

忽然,身边真有哭声传来。

蒙盐凝眸望去,却见秦嘉正抹眼泪。

“骜王您笛子吹得真好……”秦嘉侧身掩饰自己的悲痛,道:“叫我想起家人来……”

他历尽千辛万苦, 一路北上,就是为了与分别近十年的家人再相见。可是等他终于找回来的时候, 熟悉的院落里已经没有了亲人——邻人也多离散。

战乱如此,黔首都逃命去了。

蒙盐收了笛子, 并未出言安慰,只沉默地走下城墙,留秦嘉独拥一夜星光。

另一边的刘邦却正琢磨着与蒙盐联手一事。

刘邦会答应与蒙盐联手,实在也是形势逼人。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此刻汉王刘邦的军队在粮草上却有些供应不及。失了萧何, 刘邦手下便没有能以一人之力撑住后勤、稳固大后方的人才。

如今刘邦留在巴蜀两郡收租的人,乃是卢绾与曹参。

这曹参前文提过,是沛县的狱吏,从前官职比刘邦大,比萧何小,是个听萧何计策行事的聪明人。自从萧何被秦二世调入咸阳后,曹参就不得不独立负责刘邦身边的文职事务了。

当然此前刘邦这边也没多少文差事,都是攻城掠地夺粮走人,后来到了需要用计谋的时候,又得到了张良的助力。所以这一块一直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而卢绾,则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毕竟不管萧何也好,张良也罢,刘邦是属于要用他们,所以才待他们以宾客之礼。但是要说起感情亲厚,就是把樊哙算进去,都比不上一个卢绾。

这卢绾与刘邦,两家人上一辈就交好。而卢绾与刘邦同在一里,又同日出生,这已经是很大的缘分了。更不必提俩人一起长大,情谊很深。从前刘邦还是个寻常黔首的时候,经常犯事躲藏,卢绾都护着他。

这俩人可以说是真·发小般的交情。

真实历史上,在刘邦做了汉高帝之后,卢绾可是能够出入刘邦卧房的人。刘邦给他用的衣被、用度、赏赐,都是众臣不敢想的。这也就是俩人都年纪大了,又不是现代人喜欢的长相,否则说不定传出来的故事,比刘彻韩嫣还要精彩。

当然后来时移世易,刘邦发兵要去攻打卢绾,还留下了很有名的“白马之盟”,叫做“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卢绾逃出,带着家人亲信数千,在长城根儿下,想要等刘邦病愈之后,亲自去向老朋友谢罪。

谁知道传来刘邦驾崩的噩耗,卢绾于是带着人逃亡去了匈奴的地界。

一对乡间发小,相伴长大,你为帝王,我为诸侯,谁知道眨眼间兵戈相向,阴阳两隔,可知权力这柄刀着实锋利无情。

言归正传,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明白,卢绾这个人主要是靠着跟刘邦的交情,实际上能力平平。所以他做这后勤部长,着实有点吃力,虽然粮草不至于收不上来,可是运调总是不够及时,导致刘邦在前面征战,总要担心士卒明天没饭吃。

后勤说起来只是两个字,可是里面学问却大。

一时没有更堪用之人,卢绾至少绝对忠诚。

所以刘邦也就只能先将就用着。

可是因为后勤不稳,所以刘邦就不敢恋战。平定章邯所占据的雍地很快,但若要再北上与蒙盐交战,刘邦不能不掂量一二。

正是出于这种考量,不管蒙盐是真合作假合作,刘邦都先与他击掌结盟了。

不管怎么说,刘邦都算是冲出了巴蜀,占据了汉中、关中。

按道理来说,关中沃野千里,是大秦粮仓。可是现在关中粮仓中的存粮,被蒙盐把持着。

刘邦要粮,蒙盐的回复也很简单,“自己收。”

这是要刘邦向关中黔首收租。

当初秦二世口号喊得可是“三年无赋税、无徭役”,现在刘邦这么一个外人,一来就想加租征税,这不是反倒帮着蒙盐收人心吗?

刘邦很难受,非常难受。

与刘邦的难受不同,胡亥在江州经营,却是如鱼得水。

胡亥压根没打算在江州屯粮,所以他粮食只要够留在江州的这几千人用就够了。

赵佗送来的那一万人,已经跟在黔中郡召集的近万青壮一同,让秦嘉带着,送去了蒙盐处。而蒙盐坐拥关中粮仓,发放粮饷不成问题。

而胡亥这边还有赵佗送来的,那一万人马粮草。

一出一进,胡亥这边还多出了几千人的嚼用。

所以他压根不用取之于民。

胡亥把江洲附近,在他势力范围内的自然资源都开放了,山河湖泽,产出都归愿意出力的黔首。

而江州作为巴郡一县,盛产丹砂、漆等物。

胡亥也鼓励商贾,与外流通。

渐渐的,附近的黔首听说了江州娘子军,不仅不收租,不征兵,还鼓励通商,户户有余粮,都奔着这支队伍来了。

胡亥笑吟吟道:“既来之,则安之。”

刘莹先是微笑,继而却又叹气。

“怎么?”胡亥问道。

刘莹却又不答。

胡亥看过去,却见连李甲脸上也有忧色,便道:“说。”

刘莹这才低声道:“见公子兴致好,本不该说这败兴的话。可是前番我等私下才计较了一番,如今天下已定,黔首都各自安宁,不愿再生征战——如此一来,我们复国……可不是难上加难了么?”

胡亥看向李甲、李婧等人,“你们也是在担忧这事儿?”

李甲点头。

李婧却是道:“我是在想,那些妇人每日洗衣裳也太费功夫了……一家人的衣裳,半日都洗不完……”

胡亥:……

胡亥跳过李婧,望着极远极高的苍穹,淡声道:“别急。这天下就好比一只兔子,逃出了笼子,万人都喊着要捉。一只兔子分给十几二十个人,哪里够吃呢?总要杀到只剩最后一人独享这只兔子的。”

这比喻形象,然而细想,那每个倒下去的捉兔人,背后都是成千上万的士卒白骨、成河汇海的亲人眼泪,于是便都不禁凛然生惧。

刘莹抱住胳膊,上下搓动着,低声道:“这夏天怎得突然有些冷了……你们冷么?”

无人应答,唯有夏风鼓荡着几缕纤云,往无底似的苍穹迅疾坠去。

却说刘邦入关中,黔首又都悬起心来——莫不是又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