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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59)

一则,他要让萧何、蒯彻等归顺者安心,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办了张耳。

二则,有叔孙通这个孔鲋的弟子在,又正在用叔孙通的时候,他不能表现得不顾孔鲋死活,使得臣下寒心。

胡亥微微一笑,问道:“当初你和陈余劝武臣背叛了陈胜,自立为王。当时陈胜是怎么做的?”

张耳一愣。

胡亥冷眼盯着张耳,道:“朕没记错的话。陈胜当初可是顺应形势,承认了武臣赵王的身份,还给你儿子张敖封为成都君。”

张耳无话可对。

胡亥冷笑道:“那陈胜能以九百戍卒成今日大事,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你多年前就能让先帝千金求购你的头颅,自然也不是寻常人。两个不寻常的人凑在一起,又怎么会因为寻常人的喜怒哀乐,而坏了大事呢?”

张耳颤声道:“草民……”

胡亥沉声道:“到时候,要不要联合反秦,不过在你一念之间罢了。”

张耳心中冰凉,只道去劝说孔鲋、趁机逃走的路走不通了。

谁知道胡亥话锋一转,笑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张耳又是一愣,仰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

胡亥笑道:“朕不但放你去,连蒯彻也一起派去。他口才好,也是你的助力。对了,朕在外还有两位特使,一位叫夏临渊,口才不输蒯彻;一位叫李甲,年纪轻轻,却武艺高超。他二人也在陈郡附近,朕让他二人也去协助你。”

张耳不敢挑剔,生怕皇帝还有附加条件,不错眼珠盯着胡亥,等待下文。

胡亥却并没有看他,已转身继续研究地图,口中道:“朕等着,你带孔鲋回来那一日。”

张耳大喜过望,叩首起身,快步退下。

叔孙通已经理顺了情况,担忧道:“陛下,您真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又反了呢?”

“‘万一他又反了?’”胡亥重复着叔孙通的问话,似乎觉得好笑,“什么万一?张耳他是一定会反的。”

叔孙通下意识拍马屁道:“怎么会呢?小臣看他很是臣服于陛下的样子,多半已经决心为朝廷效力了。小臣只是担心他去了陈胜军中,被那边的人拉拢了……”

胡亥嗤笑一声,道:“你这瞎拍马屁的毛病还是没改好。”

叔孙通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朕说他一定会反,他就一定会反。”胡亥端详着地图上的天下纷争,慢悠悠道:“这张耳与萧何,算是有几分旧交。这萧何是沛县造反者刘邦的左右手。可是这刘邦,当初却是在张耳家中混饭吃的宾客。张耳胸怀大志而来,在他看来,恐怕刘邦都算不上平起平坐的朋友,更何况是在刘邦手下做事的萧何?”

“可是现在朕封了萧何做九卿之一的少府,他张耳却只能做萧何手下的属官。”

“换了你是张耳,你心气能平吗?你必然是要另谋出路的。”

叔孙通顺着胡亥讲得思路一想,若突然间自己的朋友成了顶头上司,那多半是很难调整好心态的。

胡亥以手摩挲着地图上信都所在,低语道:“再说了,虽然朕说过,他张耳在赵国的丞相之位好比朝露,可是张耳肯定不会听的。”他微微出神,问叔孙通道:“你知道让人活下去的是什么吗?”

叔孙通一愣,小声试探道:“……水和食物?”一面回答,一面已经自己觉得愚蠢。

胡亥失笑,道:“你说的这是让身体活下去所需。那精神上呢?”

叔孙通:……陛下,咱能别老问这种哲学问题吗?

“小臣驽钝。”

胡亥叹气道:“是优越感。”

“一个人失去了优越感,是活不下去的。”

叔孙通愣住。

皇帝的话乍听荒唐,与现实印证一想,却是越琢磨越真切。

“所以张耳的优越感,一定会让他觉得自己能做到新帝国的丞相。”

“而朕的优越感,”胡亥歪头打量着地图上那八个墨汁淋漓的黑圈,那是四境黔首揭竿而起,“却会让朕觉得,这大秦的天下亡不了。”

“哪怕我们的想法,大约都与现实相去甚远。”

胡亥喃喃道,沉入了奥妙的思想世界。

叔孙通可顾不上再琢磨什么优越感了。万一张耳真的反了,那他叔孙通算不算祸首?

想到这里,叔孙通急切道:“陛下,既然那张耳一定会反,您为何还答应他的请求呢?”

胡亥回过神来,瞪了叔孙通一眼:还有脸问!还不是你不看场合瞎哔哔!

叔孙通被瞪得莫名其妙,内心委屈极了:那不是陛下您“事无不可对人言”么!

胡亥收拾好内心的暴躁,温和一笑,亲切道:“还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么?”

叔孙通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感,汗毛倒立,恨不能当场去世。

“所以,教授宫女之事,你可一定要做好。”胡亥仍是微笑着。

叔孙通哆嗦道:“小臣……遵命,哪怕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别瞎扯了。”胡亥收了温情脉脉的假象,“拟旨,朕要给夏临渊和李甲一道密旨。”

“喏!”叔孙通擦了一把虚汗,这才是他熟悉的陛下呐!

一时密旨写就,胡亥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唔,这封密旨,还是先给李甲保存。等时机成熟了,再让李甲告诉夏坑坑……”

叔孙通腹中暗笑:小皇帝这给人起外号的本事儿倒是高深。转念一想,也不知小皇帝给老子起外号了没。

胡亥瞥了一眼走神的叔孙通,内心琢磨:该拿这个总想开溜的叔孙溜溜怎么办呢?

却不知道被满宫温香软玉绊住的叔孙通,恨不能死在咸阳宫中,至少目前是没了逃跑的心。

第56章

“我跟你说, 章邯这么杀了田臧,他就不对!”夏临渊举着蒲扇,激动地面红耳赤, 甚至结巴起来, “那田臧,都、都、都归顺了我们了!你也亲眼见到的!在那棵古槐下,田臧亲手接过了我给的秘密毒药!田臧是我们的人了!他他他他他章邯怎么能把田臧给杀了?”

李甲跟着夏临渊,真是操碎了这颗十六岁的心,解释道:“可是那田臧回头就反了啊,他不是率领大军去攻打章邯大将军率领的朝廷军队了吗?这是章邯大将军厉害, 把田臧打败了。再说了, 那田臧是兵败自杀的啊。”

“不对!”夏临渊斩钉截铁道:“其中必有误会!章邯做得不对!”

“行,都是章邯大将军不对。”李甲望着悠悠斜阳,不打算争执下去坏了好心情,递了一张素饼给夏临渊, 笑道:“吃饭。”

夏临渊气鼓鼓接过饼子来,恶狠狠咬了一口, 努力咀嚼咽下去,还在嘀咕,“他把归顺了我们的田臧杀了。难怪陛下这次没有封赏我。要不然,陛下肯定重重赏我……”

这却是夏临渊想岔了。

封赏之事,胡亥交给了李斯等人去安排。虽然胡亥特意叮嘱了, 叫李斯不要因为李甲是他的儿子, 就不好意思封赏。

可是李斯还真就没封赏自己儿子, 连带着给夏临渊那份也抹去了。

毕竟,李斯对这个拖自己幼子下水的冒险小分队真没什么好感。

两人为了等田臧后来的消息,在荥阳外游荡多日,花光了身上钱财,最后甚至把马车卖了,换了一头小毛驴和十几日的吃食。

俩人都不是会谋生的人,也没经验,买的那头小毛驴还没长成,驮着夏临渊一步一趔趄。

最后就变成俩人抱着一只仙鹤,还牵着一头小毛驴,行走在荥阳附近的小路上。

“两位爷!两位爷!”一位隐约有些面熟的官吏追上来。

李甲摸了摸怀中鱼肠剑,警惕望向来人。

那人却是前不久盘查过二人的亭长,笑道:“可算是找到二位贵人。小的那日见了二位贵人,便知二位来历不凡,不敢隐瞒,当日便上报了。谁知道二位贵人竟然是郡守李大人的旧识。李郡守吩咐了,一定把二位贵人好好请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