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202)
黎池的神色只有震惊和不信,以及反应过来之后的悲伤,没有哪怕一丝的心虚和慌乱。看来黎池事先也是不知情的。“王御史,你所奏这桩命案,可是属实?”
王礼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臣刚才所说并无半句虚言。臣这里有孙家状书一份,还请陛下过目。”
太监总管张忠下来,将王礼容手上的信封拿过去,呈给了贞文帝。
贞文帝拆了信封,展开状书看起来。
贞文帝看完状书之后,又沉思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大理寺少卿张明,并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涂远成,你二人明日出发,前往淮阴、浯阳一趟,查明王御史所奏之事。黎池……就暂时待在你府里,等今日之事查明之后,再论以后。”
大理寺少卿张明,以及都察院御史涂远成闻言出列,跪下接了旨:“臣领旨!”
黎池也跪下了,“臣遵旨。”
原本待议的事情都已经议完,王礼容又参了黎池一本,结果虽没能让黎池革职在家待查,却也让他暂时待在府里,不用去翰林院当值了。
发生了这件事,也没有哪个朝臣继续奏事了。皇帝的心情明显不佳,今日并不是奏事的时机。
既没有朝臣再上奏,这次早朝也就散了。
“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1章
在黎池前世的世界中,明朝洪武年间时,曾有过规定:凡在官者,其族属有丽于法,听其解职归乡里。大意是在任官员,其族人若有违法犯罪者,立即就要解职回乡。
相当于族人违法,官员亦要连坐。这样的规定有利有弊,利在于有效防止了官员的族人亲属仗其官势欺人,弊则也是‘连坐‘的弊处,极易牵连无辜。有时仅仅是因族里的一个远房族人犯罪,就能让一个好官断了仕途。
而大燕也有类似规定,要求官员管束好族人,不可让他们倚仗官势欺人。虽没有黎池前世历史中明朝的那样严厉,可若是官员的族人仗势犯罪,也能影响该官员的仕途。
所以,若是王礼容弹劾属实,赵氏与黎湖——或说黎氏族人,仗黎池的官势去左右司法,扰乱刑狱,买断人命官司,哪怕事情并不是黎池犯下的,他甚至丝毫都不知情。黎池的仕途,多半也会就此半道夭折了……
可哪怕是这样,黎池往宫外走的时候,也都没有失了风度,还与往常一样。只是脸上一贯的笑意没了,愁眉紧锁,神情中带有悲意。
往日下朝出宫时一路走的官员,一个也没有了。就连同是俭王派系的唐翰林,也只是用似同情、似可惜的表情,看了黎池一眼,就与王掌院一起走了。
官场人情冷暖就是如此,虽然在此之前,黎池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但也看过不少,因此并没有很伤心或愤怒。只是到底有些惆怅唏嘘,昨日周岁宴时还送了礼、一起喝了酒的官员,现在就跟不认识他了似的。
官场上的冷暖炎凉,如今算是见识到了,现实得很真实啊……
黎池往宫外走的速度不快不慢,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腿软到走不动道,步伐依旧稳健,还带着他独有的步伐韵律。神情中有忧愁、有悲意,却没有慌乱失态。
黎池就这样一路往宫外走去,路上有超过他身边时偷瞄的,也有本来走在前面,却似是不经意地慢下脚步,然后用眼角余光偷瞄的。
那些偷瞄的人看到黎池这样,心底不禁暗道:看这黎和周的样子,很像是真不知情,也真不认为他族人会犯下那等事啊。
黎池就这样出了宫,找到等在宫外的自家轿子,坐了进去。“回府。”
郊外的一个抬轿小厮问道:“老爷今日不用去翰林院当值了?”
“最近都不用去了。”
抬轿小厮见自家老爷似乎不愿多说,也就不问了,喊了‘起‘后就抬起轿子,往回状元府的道上走。
黎池靠在轿子内,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膝盖,沉思着。
这变故真是突如其来,即使早朝前他在朝房里时,就已察觉出王礼容可能会弹劾他,并做了心理准备,结果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事情……
要说黎湖会逼死孙氏,他是万万不信的。黎湖是先相中孙氏之后,再才向家里提出上门去提亲的,可见黎湖对孙氏是有情的,又如何会去逼她死呢?
而且,他年少时虽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读书,可毕竟在同一个村子里相处了十几年,黎氏族人大体上如何,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但是……他如今已经近两年没有回黎水村了,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人都是易变的,黎家又是乍然发迹,此时的人心是不好掌握的。
一路上,黎池的脑子里一直在快速分析着,到达状元府外时,分析出了一个结论:静观其变。
事实上除了静观其变,黎池现在不能做任何事情。无论是黎池事实上只是因无计可施,还是现在最佳选择就是静观其变,他现在都不能做任何事情。
说起来,皇帝下旨,派去查明王礼容所奏是否属实的两名官员,其中一人与黎池竟来是‘老熟人’呢。
涂远成涂御史,擅长制墨,但近两年来,涂远成已经没有制墨了。在黎池赶考住在黎府的那段时间,黎镜就送了他一壶涂御史制的墨,后来他又从涂御史手上买了一座石山。
黎池走进府门时,想着:黎镜送的那支笔和那壶墨,似乎是放在书房的哪里了,去找找看还能否找到。
……
后院东厢里,徐素正在陪着平平和安安玩耍,丫鬟豆蔻掀帘进了屋,轻声说到:“夫人,老爷刚才回来了,听说正在书房里呢。”
徐素手里正拿着老家寄来的布老虎逗儿子,听明白豆蔻的话之后后,手上动作一顿,胖墩儿平平趁此机会,身子往上一冲,就将布老虎抓到了手里。“啊!哈!”
“老爷回来了?”徐素眉头一皱,心中疑惑得很,“这时候就回来了?下了朝不是还要去翰林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素不解,豆蔻同样不知道,正在用开水烫洗尿戒子的银朱开口说到:“夫人去前院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再顺便问问,可要厨房做午饭。”
“也是。豆蔻,你与银朱两人,在这看着平平和安安。”徐素起身往屋外走去。
徐素来到前院,见书房的门果然半掩着,于是走上前敲门,“和周,你回来了?”
“素素,进来。”
徐素推开门一看,丈夫正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神色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这样的姿势和状态,以前也有过一次,“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黎池摇摇头,“没有,你坐。”今天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早说晚说总归要说,不如就趁早说了。
徐素依言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今天怎比以往回来得早些”不止早些,是整整早了半天。
黎池稍微酝酿一下之后,注意了语气和措辞,“素素,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你听了先别激动。”
“嗯?什么事?”徐素一时想不住出来,是什么事会让丈夫一脸郑重的样子,“你说,我不激动。”
“今日早朝时,我被御史弹劾了,陛下让我先不用去翰林院当值,等到查明了,再论以后。”黎池此时说话不敢大喘气,怕吓到徐素了,赶紧接着说:“素素你先镇定,听我慢慢说,今日早朝……”
“竟然!湖三嫂竟然过世了?!”
黎池暗道果然没料错,妻子的第一反应果然会是这样,“对,虽然御史说是二伯母与湖哥联手将她逼得投井而死,但我是不相信的。”
“二伯母与湖哥哪里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然另有内情,或者存在误会!”徐素只在黎水村生活了约一个月而已,对黎家家人也有感情,但不可能有多深。徐素震惊不已以及不可置信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丈夫身上,“和周,你这是被停职在家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