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答应了,到时候又达不到对面老师的要求,上不上下不下,大家都会很难做的,我还是老老实实上课吧。”
关捷对专业没什么谱,觉得他已经弹得够专业了,但他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吧,反正才艺分只是个添头,他们终归都得靠文化分来考大学。
关捷点了下头,不期然瞥见了一个小摊,话锋瞬间突变:“吃狼牙土豆吗?”
路荣行这两天有点上火:“不辣的就吃。”
关捷揪了下脖子,看了看铁皮推车上的口味,很快过去了,要了份一点辣都不加的糖醋味。
摊上的波浪土豆条都是提前煮过了的,老板麻利地烫了点韭菜和豆芽段,和土豆一起倒进铁盆里加调料搅拌,和匀了抖进一次性纸碗。
关捷没让她套塑料袋,给了2块钱,从筷筒里抽了2根竹签,插在土豆上离开小摊,和路荣行走成肩并肩,拿着签子边走边戳土豆吃。
去年关捷还在初中受苦,路荣行很少吃这些路边摊。
高一他和班上的人吃饭时间碰不上,一个人独惯了,唯一一回在这外面吃馄饨,还是跟过来的张一叶一起。
加上那馄饨也不怎么样,后来他就一直在清音吃食堂,根本不知道校外的美食有多物美价廉,让人快乐。
眼下路荣行尝了块土豆条,发现口味酸咸适中、土豆脆而不生,胃口立刻就被打开了,竹签戳得没停过。
关捷也觉得好吃,2人很快坐在粉丝摊的小马扎上,头顶互抵着将土豆叉了个精光。
过了会儿清汤的粉丝上桌,汤上飘着层翠绿的葱花,气味有点小膻,但胜在粉丝软弹,配上北方那种撒了芝麻的拷制烧饼,学生党们趋之若鹜。
关捷不爱吃鸭血,路荣行不吃内脏,2人边吃边往对面的碗里扔东西,听见摊主接着奇奇怪怪的下单。
不要葱姜和香菜都是小儿科,关捷撂碗之前,看见新来的妹子在汤锅旁边说相声。
不要葱不要姜不要蒜不要香菜,不要鸭血不要肠儿不要鸭心不要肝儿,不要胡椒不要味精不要鸡精,然后盐也少放一点……
关捷看见老板听得眉毛蠕动,估计是已经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下点什么。
吃饱喝足之后,2人晃回寝室去拿文具盒和本子,在1栋门口分开了,约好了晚自习后来给路荣行搬寝室。
关捷回到宿舍,看见一堆人围着个盆在吃葡萄。
葡萄是胡新意从家里带的,初中3年他年年给大家带水果吃,肖健吃得能给他下跪,就是好吃佬今年走散了。
胡新意看见关捷,立场从盆里捞了一大把,湿漉漉地递了过来:“老规矩,开学第一天不要乱跑啊 大哥再晚一点你连皮都见不着了。”
关捷爬楼梯的路上还在打嗝,现在有点吃不下,没要那么大一串,只从上面扯了一个小掛,倚到铁架上发笑:“换了个学校,把规矩给忘了,这就立起来。我刚跟路荣行吃饭去了,你几点回来的?”
胡新意往嘴里挤了颗葡萄,听见还有老乡,登时就笑了:“路哥也在这儿啊,爽了!我刚回来没多会儿,在学校门口碰到了一个107的,你猜是哪个?”
关捷抬了下眼皮子:“冯晓松?”
胡新意呸掉籽,因为胃口没吊够,不服地说:“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也看见他了?”
关捷觉得不用看,就原来107的成绩分布,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这位曾经的寝室长,他说:“他被分到几班去了?”
“没问,”胡新意不是很关心这个,“管他几班,反正不在咱们班。”
罗峰吃人的最短,跑过来插话:“你们在说谁?”
胡新意立刻跟他聊起了曾经闻名一中的107,听见男女蹿寝的故事,新室友们纷纷表示受到了冲击。
吃完葡萄扯完淡,大家收拾东西一起摸进了高一9班,讲台上坐的班主任赫然是去年带过路荣行的老张。
老张前些年一直都带的重点班,是个很有资历的老教师,按理来说轮不到9班,但他今年身体差了,想要轻松一点,这才得以跟关捷喜相逢。
5点40打过上课铃,老张把去年在1班的说辞照搬了一遍,然后走起了选干部、发书的流程。
关捷也选择当平头百姓。
开学头一天因为事儿多,时间过得飞快,还不等人感觉到煎熬,晚自习的终结铃就响了。
出了教室后关捷对胡新意说:“路荣行今天要换寝室,我去帮他搬下东西,我走了啊。”
吃过路哥的东西,胡新意也愿意贡献微薄之力:“东西多吗?多的话我也可以去帮忙。”
关捷感觉不太多,一个人跑了。
到了1栋的4、、6层,到处都是搬着被子盆桶的高二学生,关捷心想幸好没叫上胡新意,不然忙帮不上多少,只能过来被踩脚。他从人缝里钻进606,看见路荣行弯着腰在打包。
关捷进门接过了往袋子里塞被子的活,把路荣行腾出去收拾口杯和暖水瓶之类的东西。
钱园从外头收完衣服进来,抬眼就见路荣行床上单膝跪着个不认识的矮子,一问发现是他的邻家小弟,自带小媳妇功能的那种,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
路荣行从606搬到了下面的404,2人好不容易挤下楼,正在4层的走廊上走,寝室这边的喇叭突然就响了。
“各位高二的同学请注意,距离宿舍熄灯还有30分钟,请各位尽快换到本班寝室,在熄灯前完全包括洗漱在内的各项内务。”
报完之后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关捷被它激得猛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在昏暗的光线里转过头,眼睛隐隐发亮:“忘了问你了,你在高中进广播室了吗?”
第64章
路荣行没进。
初中是因为老师来找, 他又以为广播室里能偷懒,所以才去的,后来一中把他从广播室除名了。
现在没人来找他, 路荣行即使每天听着校园广播, 也没想起还有这个差事。
“为什么没去啊?”关捷突然感觉有点憋闷,“你的稿子不是写得挺好的吗?”
自从他毕业以后, 关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总觉得“奇人趣事”没有以前搞笑了。
还有就是关捷记不住那天他念下流岛那段的声音了,但感觉还留在印象里。
那天路荣行说到“由衷希望”,关捷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尽管那会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他还是听出了一点什么。
现在想来,那点激出他肾上腺素的东西, 或许是路荣行的善意或悲愤吧。
关捷组织不出多么官方或华丽的言论, 他只是人糙理不糙地觉得,一个人只有在将一件事情做得很好的时候,才能打动别人。
路荣行打动过他,他觉得路荣行的广播做得很好,可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不继续了?
关捷低落地用余光紧锁着他的神情,在想他是不是被伤到心或自尊了。
其实或多或少,是有一点, 至少路荣行看待学校和老师的眼光不一样了,他们仍然是他的权威, 但他不再无条件地信任他们了。
池筱曼的事情整件旁观下来,路荣行最大的感受就是,如果以后再有人选择为自己的不公寻找正义,他将永远不再给出和解的建议,在对抗犯罪这件事上,唯一寻求帮助的地方只有公检法。
如果有一天连法律也指望不上,这个可怕的假设路荣行暂时还没想过,因为他们运气不错,遇到了一帮好警察。
依靠和信任逐渐消亡,吃一堑长一智,理性思考、周全自己,这就是世界对于成长的定义。
路荣行也许是长大了一大点点,闻言心平气和:“什么也不为,就是没见过广播室招新,也没想起来要加进去。”
关捷“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可惜。
还没遗憾完就走到了404,路荣行来得不早不晚,床位还有的选,他这回吸取了两边鼾声啼不住的教训,选了个靠门的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