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腿暂时跟路荣行还比不了,琵琶搁腿上有点出溜,关捷干脆把两只后脚跟都踩在了板凳的横撑上,姿势有点像幼儿园的听讲,显得小只又乖巧。
但他的架势又很僵硬,不难看出是个菜鸟。
路荣行按照商量好的,在他左后边站定了,拍了下他的背心说:“你放松一点。”
关捷在表演上既没天赋也没经验,被同学们看得有点紧张,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地说:“怎么放?”
路荣行答不上来:“不知道,你就瞎弹吧。”
关捷心想他都要把琵琶当成吉他弹了,那这可不就是瞎弹吗。
何维笑发完海报,转过头发现新年好已经就位了,不出所料上去的果然是关捷,但他没想到路荣行会杵在旁边当保镖。
摸着良心说话,何维笑觉得他站在那儿有点抢镜,但考虑到关捷的技术经不起考验,他没有让路荣行走开,只是激昂地串了个词:“ok,游戏结束了,我们回到节目上来。”
“现在有请我们的特邀嘉宾关捷,给大家弹一首新年好,帅哥美女们都参与进来,给我唱起来哈。”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蹲到旁边把话筒凑了过来。
没有伴奏,关捷侧仰了一下头,看见路荣行点了下头,于是收回目光去看面板,眼珠子在左右手之间瞟来瞟去,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按错了。
他的音符倒是按得都差不多,就是音准很差,让这首耳熟能详的歌都有点变了味道。
虽然何维笑打了招呼,但伴唱的人没几个,能弹和会弹的区别一览无余,关捷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一直也就没抬头。
而且琴弦很硬,他手上没有茧,按了十几个音符,指腹就被勒出了痛感,关捷刚在感叹琴不好弹,路荣行不容易,左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压力,有人贴着他的手,将他的无名指用力压在了琴弦上。
关捷抬眼看去,就见自己的手背上叠了一只手,无名指屈成拱形,大拇指和小指朝两边翘出,剩下两根蜷曲,骨节微微透出轮廓,有种属于男人的力量感。
这是他弹琴常有的手势,总有一根在弦上,关捷以前觉得很普通,可这瞬间突然觉得,他这个手势很帅气,有种大师们弹钢琴经典动作的感觉。
“手拿下去,扶着琴就行,”紧接着路荣行说话的热气,就碰在了他的耳朵附近,“我来按。”
第89章
路荣行凑得并没有特别近, 只是为了让关捷能听到。
关捷感觉到了热气,但是并不痒,肢体上也就没有躲闪, 只是立刻仰头去看他。
只是路荣行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为了方便按弦,他眼下在关捷的正后方, 正弯着腰在做友情提示。
而关捷听完的第一反应不是好,而是想笑。
他本来就没什么音准可言,加上有点小紧张,又没有抬过头, 一心一意只想干完这首歌,没有余地留给x数,并不太清楚自己弹得怎么样。
可路荣行突然伸出援手, 关捷登时就有谱了, 感觉自己大概是弹得非常垃圾,以至于琴老板受不了,忍不住出来救场了。
然而站在路荣行的角度,其实没有这么夸张。
他轻易不会瞧不起谁,也没觉得关捷弹的不堪入耳,因为任谁练个十年八载,都会有他这个水平,路荣行没什么好得意的。
他就是看关捷的手指越绷越紧, 琴弦却越按越轻,力道全拗在指头上, 这样容易抽筋。
退一步说,关捷这个鸭子,也是被他赶上架的,路荣行有给他殿后的义务。
被殿的关捷却不了解他的苦心,心里想着受不了就放过他吧。
毕竟他刚刚那一下心狠手辣,按得关捷还怪疼的。
不过手上疼,关捷脸上又浮起了发自内心的愉快,因为从下一刻起,他不仅光弹不按弦,水平还将得到质的飞跃。
这就是大佬带飞的剧本,关捷有点窘迫地乐道:“好,我撤了啊。”
“撤吧,”路荣行说着直起腰,同时拱起手腕,让手心和关捷的手背之间拉出了一点空隙。
关捷就着这点空隙,蹭着他的手将左手顺琴溜了下去,改为抱着琵琶的大肚子。
就是他左手在让,右手却还在弹,滑动的手挡住了路荣行的动作,使得对方的按弦手下来的迟了片刻,这样声音要是直接出来,会成剁成一截明显带拐的“铛昂”。
关捷喜欢听这种突兀出戏的怪声响,觉得有趣好玩,以前为了“铛昂”,还剌断过路荣行的一根老弦。
路荣行却受不了这种动静,赶紧手腕揉颤,用一个快揉把拐点弱化了。
关捷不用瞎子摸象似的摸弦,自己也成了半个观众,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在琴头上颤,心里就想他这个手指怎么能这么灵活,晃悠跟个蝴蝶翅膀似的,分明是男人的手,却又能让人觉得轻柔,反正挺奇妙的。
两人换手的瞬间,四周响起了一阵呼声。
鉴于交接还算顺利,大家误会成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准备的,以至于被这个一人出一只手的合作模式给惊了一下,议论声霎时此起彼伏,在喧闹的大背景里若隐若现。
“还能这样啊,难度不够、花样来凑是吗?”
“哈哈哈可能是吧,他们还蛮有默契的。”
“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弹就好了,站着的那个弹得好听。”
“那肯定,明显不是一个水平。”
……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生弹琵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弹琵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琵琶。”
“你们三个真是够了!”
……
“板凳上那个谁啊?跟路荣行关系好像挺好的。”
“那能不好吗,那是他发小。”
“难怪,我就说他对他怎么那么和气呢。”
“还好吧?他平时也挺和气的。”
“怎么说呢,啧,不一样……”
关捷还有点想听到底哪里不一样,那人的说话声却被喧嚣淹没了。
不过有了路荣行的加入,跑到爪哇国的调子总算是被拉了回来,而由于节奏简单,路荣行还上了不少指法,往旋律里灌注了一些变化。
关捷负责的部分就没什么难度了,只需要用左手扶着琴,右手以1/4拍的匀速拨弦就行。
这些突如其来的提升毋庸置疑,都是琴老板的功劳。
关捷体会了几秒这个陡然好听了一大截的旋律,在路荣行按弦时借由琴身递来的微微摇动里,心里模糊地产生了一些成就和崇拜感。
他们一直离彼此都太近了,近到一切都成了习惯,但一如此刻,成长总会为他们添上更耀眼的光环,让彼此慢慢照见。
新年好的节奏一点一滴从指下流出,少数的人在低声吟唱,在关捷爬进来的那个窗口的旁边,低度反光的玻璃上映着少年或站或坐的侧影。
关捷并脚踩着板凳,低头抱着琴,路荣行站在他背后,往前倾着身体和头,在盯他拨弦的手指头,两人离得很近,差不多是身前身后地贴在一起。
这个画面确实有点亲密,要是换成男女,这会儿不单纯估计已经满天飞了,但男生给人的想象空间要少一点,因此在普通人眼里还算平常,到了有心人眼中却也耐人寻味。
刘谙坐在被搬到贴墙的桌子上,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好奇。
刘白的性向让她对男生之间超过友情的异状非常敏锐,可她看不出来,这两个家伙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们很奇怪,周六周日焦不离孟,刘谙只要看见路荣行,旁边必定跟着关捷,但平时上课他们却又各是各,给人的感觉很亲密,但又不够流氓和色情。
情字上头的无论男女,都没有他们这么干净直接的眼神,反正刘谙是没见过这种氛围的兄弟情,可能是她见识太少了吧。
想完她看了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打算等这俩表演完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