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底手拖手去看话剧。
顾茗穿着旗袍,披一件薄的披肩,她近来伏案写稿过多,肩颈总有不适,着凉之后更甚,便要时时注意保暖。
章启越穿着一套白色西装,到底还是没去买新衣服,顾茗用一个深吻就安抚了他的不自信,如同章启越赞美她一般,她抚摸着章启越英俊的脸庞,喃喃低语:“启越,我有时候觉得你的灵魂好像婴儿一样纯净美好,我都有点自惭形秽了!”
章启越回吻她:“不要这样说,阿茗。你有高贵的灵魂,无论世俗如何践踏过你,都不能践踏你的灵魂!”
他也是敏锐的,容城公子孤身一人来到沪上,从来不曾提起父母亲人,背后定然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然而,那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有他,而他有她就足够了!
顾茗大笑起来:“咱们不要再互相赞美了好吗?我怕我被你带偏,不去写小说,回头写起情诗来,可真要命!人家还以为容城公子换人了!”
章启越眼前一亮,激动不已:“阿茗,你要是在报纸上写情诗,就等于向全沪上的人公布了对我的爱情,我真高兴!”被顾茗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高兴你个头啦!”
学生代表见到容城公子与一名年轻男子手拖手前来,一面激动于她准时前来欣赏第一场话剧的试演,一面激动于她的爱情八卦。
容城公子的第一本白话中篇小说完结之后,她的名气再度提升,很多出版公司都想找到她,与她约稿。
然而她深居简出,对外的一切事务都交给黄铎打理,这让许多出版商人都争先恐后去巴结黄铎。
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竟然能带着男友前来,实在让学生代表震惊不已,连带着给她安排的都是最好的位子。
顾茗与章启越坐下之后,后排的座位陆续有学生进来坐下,大幕拉开,一个脸儿圆圆的少女背着书包出现在台前,徐凤娇出现了。
章启越握紧了她的手,看过徐凤娇悲惨的结局,再回头重新看她天真无邪的出现在台上,双目未染尘埃,眼前一片光明,实在让人心痛。
台下的学生们都很安静,台上的服装道具也很用心,学生演员更是忘我的投入。
第一场演完的时候,演员来到台前谢幕,台下的观众们疯狂鼓掌。
今天只是试演,前来观赏的都是同校的学生们,等观众散场之后,学生代表来征询顾茗的意见,她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太过残忍,眼中还有未褪的酸涩:“真的特别好,演员也选的好,很符合我想象之中凤娇的样子。”
被选中演凤娇的女演员听到这样的赞美,脸蛋上都有了红晕,激动的说:“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顾茗:“我还要谢谢你呢,是你让凤娇在台上活过来了。后面的演出请务必给我确切的时间,到时候我会邀请朋友们来看。”她笑起来:“作为原小说作者,我可以享受一点提前订票的特权吗?”
学生代表忙说:“先生愿意来,我们感激不尽,哪里用订票呢?”他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先生的小说免费给我们使用,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顾茗:“不不,请给我男朋友一点展示他财力的机会,你们没看到他的荷包在跃跃欲试要大展身手吗?”
这还是顾茗头一次光明正大要求他为自己花钱,章启越高兴的一径点头:“我女朋友开口了,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
学生代表笑起来,那个饰演凤娇的女孩子羡慕不已:“先生跟男朋友的感情真好!”
《异乡人》的话剧正式开始演出的时候,果然学生代表通知了她时间,章启越大掏腰包订了很多票,顾茗大方派送,从黄铎范田到管美筠,以及钱秀玲尚吉香那帮人,连甫从容城回来的公西渊都没有放过。
公西渊拿着话剧票感慨:“居然真的要开演了?”
两个人时常有往来信件,也知道一些顾茗新书的近况,听说她答应了学生们排演话剧,公西渊还大赞这是件好事。
“对的,我去看过试演,演的是真不错。有暇赏光啊!”
公西渊试探的问:“咱们一起?”
顾茗笑起来:“我最近在赶电影剧本,先交一本再去看,听说排了好多场,暂时先去不了了。”
公西渊便不再勉强。
他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既做不来冯瞿那样霸道,也做不到章启越那样热烈直白。
看完话剧之后,公西渊特别打电话过来,想要跟顾茗聊一聊。
顾茗欣然应约,两个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今日的公西渊也不知道在哪里喝了点酒,带着微醺之意。
等她坐下之后,他说:“阿茗,话剧我看过了,演的真不错。看话剧的中间,我还思考了很多东西。比如徐凤娇,她的失足与堕落是家庭与社会的一起逼迫,才让她一步步走向死亡。不止是身体的死亡,首先是灵魂的死亡。”
顾茗要了一杯清水,凝目注视着他:“公西,你今天有心事?”
公西渊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跟家里人吵架了!阿茗,我其实……一直很仰慕你!”
顾茗眼中藏着了然:“我知道,你欣赏我,不过……也许曾经见过冯少帅姨太太的公西老爷没办法欣赏我吧?”
她离开容城的那个雨天,公西渊还做了她的雨中骑士,护送她上船,后来在沪上也依旧用默默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上一次破天荒送了玫瑰,可是其后再无表示。
公西渊难堪的笑:“你总是这么敏锐!”
顾茗抚额:“没办法,谁让我是容城公子呢?”
公西渊:“我……跟家里提出来想要跟你交往,遭到了父母的一致激烈的反对。曾经我以为他们很开明,但事实上那只是我所以为的。”
他眼中开明的父母说过:“她如果是好人家清白的女孩子无所谓,哪怕家中再穷,只要你愿意娶,我们也愿意接纳她。财富并不是问题,但是……她曾经做过冯少帅的姨太太,这一件事足以让我们彻底的否定她!”
公西渊也曾据理力争:“她是清白的女孩子,只是做人姨太太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公西顺:“无论是不是她心甘情愿,这么随便的做人姨太太,你说她有风骨,不慕富贵我都不相信!她如今缠上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家世?如果你不名一文,你觉得她会看上你吗?这种女孩子我见的太多了,表面上与世无争,实质上什么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从来没有发过火的公西渊暴怒:“父亲,我再说一遍,阿茗没有缠着我!她甚至从来也没向我表露过爱意,我们之间是朋友之谊,是我自己喜欢她!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想要征求你跟母亲的同意,然后带她来见你们。我不想在未经你们同意的情况下带着她来,让她受到折辱,那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亵渎!”
父子俩吵的不可开交,公西夫人直接晕倒住院了,让公西渊一度焦头烂额,甚至觉得没办法再来看顾茗。
顾茗似乎并不在意,她想,也许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老天送了个单纯热烈的章启越来到她身边,以补偿她缺失的温暖。
她真诚的说:“公西,我如今孑然一身,才知父母亲人的可贵。我知道你欣赏我,而我也确实欣赏你,然而这些都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你我坚定的走到一起。也许我太过理智,而你也太过理智,两个理智的人是没办法产生那种让人头脑发昏的爱情的,所以……你得承认,我们真的只适合做朋友。将来,会有更好的女孩子配你,值得你的一生一世。你知道的,我其实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公西渊既不能说服父母接纳顾茗,也知道以顾茗的刚烈,并非委屈求全的旧式女子,为了他甘愿忍受公西夫妇的各种冷眼,他颓然垮下肩:“阿茗,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