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临江王还有用得着她跟林三少的地方呢,没有了她帮忙,他的位子可就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是当上了皇帝,也得受人指责,一辈子背上个弑君夺位的臭名。
不是,临江王不会这么做的,那么…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隆庆帝已经勃然大怒,颤着手只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霎时已经站立不稳了,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林淑妃吓了一跳,却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他,一叠声的喊着圣上。
隆庆帝勉力保持着清醒,见林淑妃急的已经哭了出来,便摇了摇头,强忍着疼痛道:“别哭了,朕现在还没死呢……”他用力的握住林淑妃的手,平息了一会儿眩晕感,才长出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不得不认命了,朕原本还想着给小六儿挣一份将来的,可是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你替朕换衣裳……”
林淑妃颤的厉害,见隆庆帝的面色惨白,难看得如同死人,便急忙叫人去拿参汤来,却被隆庆帝握住了手,她没法子,只好按照他的命令去给他把朝服换上了,然后又扶着他在龙椅上坐了,不安的喊了一声:“圣上……”
隆庆帝挥挥手,看着外头不断涌进来的人,一脸然不可侵犯。再怎么样,一个帝王的尊严,都是无论如何不能被任何东西抹杀的,哪怕他要死了,那也不能。
林淑妃陪着他,心里对于六皇子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当看见了大殿的门推开时进来的临江王,当即便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
临江王满脸都是凝重,并没有即将上位的得意,抽出空来,竟然还对隆庆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皇兄。
隆庆帝挑了挑眉,脸上全都是不加掩饰的讽刺的笑意:“原来你竟然也还知道朕是你的皇兄,朕还以为,似你这等杀兄夺位的人,在心愿即将达成的时候,都是会忍不住得意洋洋的。”
“是吗?”临江王半点也不在意他的讥讽,施施然的在部下搬来的椅子上坐了,笑着反问他:“这话说的,好像当年皇兄在得到这个位子的时候,没有得意洋洋,耀武扬威?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大哥何必说二弟呢,是不是?”
当年的事在隆庆帝心里就是禁忌,老皇帝驾鹤西去,并没有留下任何诏书遗言,他是靠着明家等人的扶持,提前得到了消息,星夜赶到了京城登上皇位的,有几个兄弟当场便说他的位置来的不正,不能作数。
隆庆帝对于当时的记忆一直深刻,加上后来明家和沈聪都被他弄死了,他便更加心里有鬼,平常根本不许别人提起这件事,现在临江王提起来,他便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喝止了一句闭嘴。
可是临江王连理也不理会他的怒气,挑眉冷笑:“皇兄为何动怒呢?既然你做得,为什么别人说不得?我妹妹妹夫怎么死的,难道您心里没数吗?要不是您纵容那些人胡闹,我妹妹为什么会死?!您自己心里有鬼,却总是拿身边的人撒气,明家和冯家都死于您的疑心,这些年,你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你自己还记得吗?兄弟也没几个了,楚王有错,这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晋王呢?他是被你逼的没法子!你把这些人都给逼疯了!”
“你还打算把我也逼疯!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仅食言而肥,竟然还想方设法的想法子要弄死我……”临江王嗤笑了一声,似乎是不经意的抬了抬手:“圣上需要我的时候,把我从九江一句话就叫了回来,让我当罪人,把碍事的那些石头都搬走,现在觉得身体好了,用不上我了,便要杀我,难道还叫我坐以待毙不成?真是不巧,我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话说起来,隆庆帝什么反驳的话也没有,他望着临江王,只有冷笑:“今时今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朕?弑君夺位,你可要留下千古骂名啊!”
“那就得看圣上您了。”人在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姿态总是更好看一点的,临江王微笑着看着他:“若是圣上知趣呢,那当然是皆大欢喜,我既不必背上骂名,圣上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大家彼此都好。反正圣上之前也已经下过旨意令我监国,大家都知道您有传位于我的意思……您只需要再下一道传位诏书,那便什么事也没有……”
隆庆帝脸色苍白,看着他笑了一声:“朕还有旁的选择吗?”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是顷刻之间便要毙命,何况他现在连儿子的命都还握在别人手里,他看了临江王一眼,吩咐林淑妃:“去给朕把秦大人请来。”
“不必了。”临江王挑了挑眉,挥手止住林淑妃的动作,看着隆庆帝道:“我带了徐大人来,若是说草拟诏书的话,徐大人也是极好的人选。”
果然是徐安英,隆庆帝已经没有怒气了,早已经料到的事,何况现在主动权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嗯了一声,答应了临江王的提议,叫了徐安英进来草拟退位诏书和传位诏书,趁着徐安英去拟诏了,他看着临江王:“朕还要见见六皇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是隆庆帝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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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6章 角力
隆庆帝还特意开口要了自己觉得完全能信得过的人,他看了一眼林淑妃,慢慢的说:“朕想让林三少去,他是六皇子的舅舅,他去了,六皇子也更听话一些。”
临江王却摇了摇头,扬了扬手,身边便走出一个人来,他吩咐了一声:“去揽月宫将六皇子带来,仔细着些,六皇子身体不好,别惊着了六皇子。”
连人选,都不肯用隆庆帝的,可见对隆庆帝防备到了什么地步,临江王见隆庆帝面色难看,便啧了一声,说话很有些不客气起来:“圣上何必这么惊讶生气呢?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您这个位子是怎么得来的。要不是明家和冯家出了死力,你非嫡非长,贤名也没有,为什么会登上那个位子?!这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留在你身边久了,你就觉得是自己的了,为了这东西,你逼死了你的原配发妻,逼死了为你效忠的冯家明家,到现在,你已经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了。”
临江王的话说的虽然难听,可是却一句一句都说中了隆庆帝的心病,他气的拂袖冷笑:“我不过要见见我的儿子,你说这么多无谓的话做什么?!”
无谓的话?临江王嗤笑了一声:“圣上这么防着臣弟,显然是把臣弟当成跟您一样的人了,我说这话,不过是想告诉您,您想多了,一个对我毫无威胁的稚儿,我是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的。圣上尽可以放心了,咱们现在来谈谈别的事吧?”
还谈什么别的事?隆庆帝冷笑了一声:“退位诏书和传位诏书都写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有些事,咱们还是说清楚的好。”临江王拍了拍手,将手下已经准备好了的东西拿上来,面无表情的道:“圣上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把事情想的太美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临江王早已经知道了凡事都该要把一切都计算清楚的道理,因此见隆庆帝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便道:“圣上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要是我不先发制人,现在落到这个任人宰割的地步的人就是我了,您对我难道想过要手下留情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样的人,当然是更愿意相信斩草除根的道理。
隆庆帝只要还活着,始终是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人利用来对付临江王,英宗代宗故事还在前,谁都说不准二十年后是怎么样,还是斩草除根来的叫人放心些。
林淑妃抿唇在一边呆着,只觉得胆战心惊,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害怕还是忍不住,她服侍隆庆帝到底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两人之间还有了一个孩子,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在这场宫变里,站的位置和做的那些事,都算得上是背叛了隆庆帝。当一个背叛者的滋味总是不大好受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