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见长宁郡主气势汹汹的进门,手里的动作忍不住就慢了下来,联想起今天王妃的早归,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就不能有一天是安稳的?
这个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没安生日子过么?
前阵子因为庄奉的事,家里又吵的人仰马翻------庄奉一回来就跟庄容过不去,两兄弟就跟乌眼鸡似地,看谁都不顺眼。
等到镇南王妃也回来了,家里就更不安宁了,镇南王妃又喜欢拉偏架,总是偏心断了手指的庄奉……
他叹了口气,坐在长条桌后头看向长宁郡主,有些疲累的出声:“这又是怎么了?”
长宁郡主不客气的在他对面落座,开门见山的把今天在临江王府发生的事情说了,见镇南王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就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没得商量!”
她对镇南王说话也没有客气到哪里去,加上出了庄奉和镇南王妃反咬一口的事,就更加愤怒:“我今天就把话说死了,杨柔要是真敢让人上门来提亲……”
镇南王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揉了揉额头,自己慢慢整理出来了长宁郡主生气的原因,然后才轻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自己的女儿忤逆了?”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脾气的。
他是欠王府许多,欠老王爷和老王妃许多,可是这些亏欠,他自认为已经很用心的在弥补。
所以在庄奉做错事之后,哪怕知道跟长宁脱不了关系,他也照样按照老王妃所说,把庄奉赶去蓟州,打断他的手指,上书请求另立世子。
而这些,他自认为都是理当,可他自问对长宁却没亏欠什么。
长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他的儿子下手,他实在有些忍无可忍。
“娉婷。”他看着似乎又要拍桌而起的长宁郡主,忽而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当我是那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任你拿捏的土包子?”
长宁郡主是个聪明人,她在不暴躁的时候向来是有脑子的,立即就听出了镇南王情绪不对。
镇南王便道:“就算你真的当我仍旧如从前一样,你就不能看在母亲的份上,消停一些,给王府一个安宁吗?!”
他很难得的终于对着长宁郡主大发雷霆,猛地把面前桌上的东西推在地上,逼得长宁郡主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问她:“你任性了这么久了,如今连女儿也已经这样大了,怎么还永远长不大?!”
长宁郡主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僵了,再没料到竟然会有被镇南王指着鼻子指责的这一天。
镇南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前不管长宁郡主怎么闹,他总觉得让一让就好,可是让来让去,长宁郡主没有长大,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他拉着长宁郡主到了老王妃院子,请见老王妃,当着老王妃的面把长宁郡主兴师问罪的缘由说了,而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指责长宁郡主。
可是在老王妃看来,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她抚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却并不看长宁郡主,吩咐人去把镇南王妃请进来。
而后她看了一场好戏。
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干净的。
老王妃不愿意再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她今天根本没去临江王府,却如同去了一样,只要想一想长宁郡主的打算,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们先下去。”她朝镇南王和王妃挥挥手,打发她们下去,认真的道:“这件事,我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长宁郡主便瞪大了眼睛。
老王妃竟然又一次拆她的台,还在镇南王面前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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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着想
大约是昂着头惯了,忽然发现一直没有脾气的人竟然也开始挺胸抬头了,一时就容易无所适从。
长宁郡主坐在老王妃下手,垂着头许久一言不发。
倒不是怕老王妃的处置,她是在想,她竟然已经控制不住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了,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老王妃还在世,她们就敢如此嚣张,那如果有一天老王妃不在了…偏偏她如今在婆家生活的也不如意……
她正在出神,屋子里的人却都跟着李嬷嬷走的差不多了,老王妃支撑不住咳嗽了两声又立即止住了,把擦了嘴的帕子扔在一旁,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出声喊了长宁郡主的名字。
老王妃是很少喊女儿的名字的,她向来喊长宁都是叫小字。
因此她这么一叫,长宁郡主就立即抬起了头望向她嗯了一声。
老王妃胸腔剧烈的起伏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想过原因吗?”见长宁郡主似乎呆滞了,她就加强了语气重新又问了一遍:“你丈夫跟你离心,你婆婆不喜欢你,妯娌跟你疏远,现在连你兄长亦不顾往日恩义对你发脾气,儿女跟你不复往日亲近,你想过原因吗?”
长宁郡主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就又觉得好笑,她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并不说话。
老王妃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从前总觉得,你不过是娇惯了些,脾气不好了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能改的……”
老王妃扬手止住长宁郡主的动作,冷然抚摸一只放在旁边高几上的匣子:“可我没料到,你父亲这样宠你,是害了你。你不仅任性,你还冷情…”
跟母亲是说不通了,长宁郡主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愤愤的望着自己母亲:“你懂什么?!”
她觉得委屈,声音渐渐染上哭腔:“你知道什么?!都是因为她!”
“我不知道?”老王妃反问了一声,失望至极的打开匣子,拿出封信来摔在长宁郡主面前:“我知道,是因为安安的身世吧?”
她声音冰凉的追问:“是因为,她是明鱼幼的孩子,所以你心有不甘,才迁怒在她头上吧?”
长宁郡主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什么卫老太太竟知道,捡了信一看,才把信当着卫老太太的面一点点撕得粉碎。
那是被卫阳清处置了的大丫头的口供,也不知道老王妃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原来你都知道?”到了这一步,长宁郡主反而冷静下来,她把信扔进火炉,看着信纸一点点化成齑粉,才道:“那你就该知道,我的女儿死了。卫阳清告诉我,是因为我女儿死了,他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眼里有真切的痛楚和恨意:“可我总觉得他是骗我!我了解他,他总觉得亏欠明家,当时明鱼幼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答应的,何况是我的孩子呢…我总觉得他或许是在骗我,我女儿或许还活着,或许是被他掉包了…或许还在哪儿好好活着,又或许卫阳清根本就是在骗我,卫安就是我的孩子,只不过是卫阳清为了替明鱼幼遮掩才骗我,好在适当的时候推卫安出去替死,以保存明鱼幼的孽种。”
“我查了很久…”她激动异常:“可卫安真不是我的孩子,尼姑们也都说,当天是真的有一个死婴,是被她们超度了的……”
长宁郡主终于痛哭起来:“是明鱼幼!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老王妃已经说不清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痛心多一些,她慢条斯理的把匣子收起来,缓缓的,悠长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总为了你跟你父亲吵架,若是我来教,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不想想,就算明鱼幼真的求了,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你最该恨的是谁?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卫阳清?你难道不是该和卫阳清拼命?”
“连该恨的人都弄不明白,你还觉得自己极有道理?”
老王妃见长宁郡主不为所动,忽然觉得累。
长宁的脾气已经定型了,又跟她本来就不亲近,她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顿了顿,放弃了跟长宁继续谈下去的想法,重重的咳嗽一声才道:“这次的事我知道了,你想算计安安,谁知道你女儿却主动钻了你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