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的对着四夫人和五夫人道:“老八他们都是彭家的人,莫不是这些祭田银子他们不该分?说到哪里去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问题是,二夫人竟然还有脸来要银子!
四夫人神情复杂,看了状若癫狂的彭凌薇一眼,看着二夫人,喊了一声二夫人二嫂,声泪俱下的朝她跪了下来:“二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她抓住二夫人的手膝行着往前,仰头看着二夫人:“您看看这一屋子的老老小小,我们已经快没活路了,到底什么深仇大恨,你要逼得我们去死啊?!”
逼得他们去死?!
二夫人有些想笑。
这些人逼她去死的时候,一个个的装聋作哑,冷漠得像是不认识她这个人。
她当时女儿被虐待,儿子被冷待,丈夫不管,大伯和大嫂逼她去顺天府的时候,她也曾哭过喊过求过,怎么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这家人先逼她去死的!
她冷淡的甩开了四夫人的手,皱着眉头吩咐带来的下人动手,硬是把之前的东西都搜了个干净,冷漠的看了一眼彭凌薇:“彭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你们心里不清楚吗?出了事便拿别人填坑,一个个的心里除了自己是人,其他人全都是畜生,这样的人家,我若是不替自己喊冤,会有人理会我吗?”
她最后看了她们一眼,露出个讥诮的笑容,转身走了。
今天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处斩前的最后一天。
不管怎么样,她总归该去看一眼的。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难不成不该讨回来?
彭凌薇这些跳梁小丑,她根本就不关心,她真正想问一问的,是她的丈夫。
彭二老爷没有被动刑,可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并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他眼眶泛青,面色发黑,憔悴无神的萎顿在地上,等见了二夫人,一时竟还没认出来。
直到狱卒吆喝了一声,他才两眼发直的看了一会儿二夫人,茫然的喊了一声二夫人的名字。
从前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总是开心的。
可是等到越是后来,她就越是厌恶他这样喊她。
她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蹲了下来跟二老爷对视了一眼,有条不紊的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拿出酒菜来,轻声说:“我是来给你们送些饭菜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彭大老爷已经急促的跑了过来,隔着围栏一脚踹翻了那个精致的四层提匣,疯了似地想拽住二夫人的头发:“你这个贱人!贱人!”
彭大老爷一脚踹开仍旧茫然不知所措的二老爷,癫狂和焦躁的伸出手死命想要拉住二夫人:“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不贤良的恶毒妇人!”
二夫人带来的王善家的早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拖开了二夫人,惊魂不定的潮而富人小声劝说:“夫人,咱们还是回去罢……”
她不知道二夫人这样跑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彭家都已经落到这个下场了。
二夫人温和却坚定的拂开了她的手,冷笑着看着疯了一样的彭大老爷,反问了一声:“我有报应?我会有什么报应?”
彭大老爷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恶毒到了无比,他目眦欲裂的透过围栏瞪着她,像是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你陷害自己丈夫,你背叛自己的婆家,你这样的人,老天没长眼,没收了你…以后也会有人收你的,会有人收你的!”
二夫人脸色猛然变了,冷淡的一手拍开了大老爷的手,冷漠和狠厉顿显,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我会有报应?!我恶毒?!我哪里有你们恶毒?!你们一边吸着别人的血,一边还要别人感恩戴德的感谢你们,世上哪里还有人比你们恶毒?!你们除了把自己当人,何时把别人当做是人过?!你们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们自作自受,都是你们的报应!”
“这才是因果循环,才是老天长了眼睛!”二夫人凑近他们,戾气暴涨:“你们以为德妃娘娘会替你们报仇,会杀了我?!”
她冷笑了一声,看着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像是见了鬼的二老爷,目光仍旧对着大老爷:“别做梦了!你们以为我能扳倒你们,能做到那么多事,真的只是我自己的缘故吗?”
彭大老爷冷静下来,复杂难辨的冷冷盯着她,终于恍然大悟:“是卫家!你勾结了卫家!”
彭二夫人冷眼看着王善家的低头收拾被大老爷打翻的东西,声音冷静得有些恐怕:“现在知道,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她忽而又笑了:“怎么样?死在自己的猎物手里的感觉,不怎么好受罢?是不是要感谢我,让你们做了明白鬼?”
彭大老爷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话,她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怀着快活的笑意大笑了几声,转身一步一步走的远了。
王善家的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夫人,您这样把消息透露给他们…”
二夫人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有些惊讶:“我说什么了吗?我说了什么?”
是啊,她什么都没说。
王善家的住了嘴,轻轻垂下了头告诉她:“寿宁郡主说,请您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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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余情
彭二夫人已经见过卫安几次了,可是每次见,却总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漂亮姑娘像是一潭波澜不兴的湖水。
让你探测不出深浅。
她有些拘束的行了个礼,在卫安的示意下才在卫安对面坐了下来。
卫安放了手里的杯子,看了王善家的一眼,再看彭二夫人,了然的问:“去过刑部大牢了?”
但凡被欺压的狠了的人,总是在翻身之后会有炫耀的想法的。
卫安很能理解他们这样的心态。
上一世她就觉得最后让彭家死光了也没什么成就感,究其原因,虽然知道彭家必死无疑,可到底是看不见他们痛哭流涕和不可置信的脸了。
当然,这一世的彭家,连让她去看他们好戏的兴趣都不再提的起来了。
二夫人不知道卫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斟酌了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了:“让郡主您看笑话了……”她说:“不过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要当面啐他们一场,才能解气。”
彭家人是站在顶端久了,奴役他们也奴役的久了,从来不觉得家里的人为这个所谓的庞大的家族付出性命乃至自尊有什么问题。
大约彭家的人都是这个思想。
可是她偏偏想让他们知道,她也是个人。
这一点二老爷曾经是知道的,可惜他终究也是姓彭的,自私自利已经透到了骨子里。
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看不见她这个当妻子的有多痛苦。
她自嘲的笑过之后便有些不安的看着卫安:“”欧文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她是很怕卫安的。
至少在卫安告诉她那些话之后,对卫安的惧怕比对鬼神还要多些-----在大堂之上如何应答,钱士云是什么性子,陈御史是什么性子,都是卫安一一叮嘱的她,她再去告诉的哥哥,让哥哥务必死记硬背下来。
还有关键的那封信,那根本就不是她写的,而是卫安交给她的……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曾经被彭家当成是一只最不起眼的猎物,他们想把卫安剥皮抽筋,连内脏都恨不得掏出来用个干干净净。
可是卫安却根本不是他们眼里不堪一击的猎物,而是一个真正的猎人。
卫安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缓缓的摇头:“这没什么,我若是你,也同样会满腹怨气。既然有怨气,自然就该发泄出来。”
她这么善解人意的说了,二夫人便放了心,随即又有些不解:“那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卫安朝蓝禾和玉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都知机的退了下去,把屋子让给她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