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便有些委屈了:“您什么时候让景吾跟着我,我什么时候动身呗!”
这件事之前就已经说过了,隆庆帝虽然没有明确的拒绝,可是却也没有答应。现在沈琛再提起来,他便重重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奏折扔在桌上,一副气怒的样子:“你真当这天下你们说了算了?!你是去公干,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吗?还要拖家带口的不成?!”
沈琛便有些蔫儿了,被骂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服气的嘟囔:“我哪里是拖家带口?也就带景吾一个嘛,他留在京城又没事做,跟楚景行又处不来,留他在京城,简直就跟受难似地……”
这两兄弟的感情向来比跟真的亲兄弟的感情好多了。
隆庆帝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倒是也没有再严词拒绝,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胡闹!”
过了一会儿,他又似乎拿沈琛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到时候让景吾跟在你身边,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你父王交代,又让朕如何跟你父王交代?你父王临走之前,朕可是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景吾,到时候把景吾完好无损的交到他手里的。”
沈琛便很理所当然的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让景吾写封信给父王,我也写封信给父王不就成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总归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道是大事,还以为是小事。
隆庆帝微笑着摇头,半响才道:“好了好了,既然你非得如此坚持的话,朕便懒得管你们了,你们若是能说服你们父王,朕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你在京城也耽搁的够久了,还是早些启程的好,自己心里还是要有成算,别总是惹得人为你担心。”
沈琛等这句话等了许久了,一听说隆庆帝答应了,立即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几乎欣喜上了天:“圣上圣明!”
隆庆帝催促他出去:“好了好了,功也讨了,别在这里杵着惹朕心烦,永和等你进宫等了许久了,你过去瞧瞧她。”
沈琛平时都不肯答应的,他总是不喜欢带着永和公主一道玩,跟隆庆帝说是因为永和毕竟是公主,爱败家子。
可是这回却破天荒的答应了,一溜烟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真的还是个不懂事的。
隆庆帝放松了些心情,让安公公去镇抚司走一趟,把林三少找来。
他想知道,林三少到底是收到了什么线报,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正阳大街,救了庄容的性命。
与此同时,卫安已经等在老王妃床边许久了。
老王妃已经吃不下东西,说是一吃东西胸口便闷闷的痛,东西像是梗在了喉咙口,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
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四五天了。
她每天连喝水都有限,原本便算瘦弱的身子更加瘦弱了,整个人掩在被子里瘦瘦小小的一团,仿佛是回到了个小孩子的状态。
卫安握着她满是皱纹和斑点的受。忽然有些哽咽。
陈嬷嬷便在旁边轻声道:“喝了孔供奉开的安神茶,还是过了好一阵才睡过去了,这么些天了,都睡不着,一睡着也很快就醒……”
她有些难过:“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么个折腾法儿。可不是就把自己给折磨坏了吗?又要担心王爷,还要担心表姑娘……”
她嘴里的表姑娘指的自然是卫玉珑。
卫安嗯了一声,握着老王妃的受便更紧了紧,见老王妃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先去隔壁问了孔供奉老王妃的斌卿。
孔供奉很是为难,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气:“人老了,迟早是犹自喝么一日的,郡主也想开些的好……”
他是德高望重的供奉,说的话都是有依据的,卫安咬着唇退后了一步,总觉得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缓和了一会儿才问:“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这要是病,还可治。”孔供奉诚恳的摇了摇头:“可是这又不是病,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呢?郡主放宽心,不如就尽心侍奉老王妃,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不让她留遗憾便是了。”
卫安便懂了,退出来站在廊下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看见庄容站在台阶下发呆,便出声喊了他一声。
庄容回过神来,朝她走了几步站定,抿了抿唇道:“孔供奉是不是跟你说……”
之前这些话孔供奉也跟他说过了。
卫安无声的点了点头。
庄容的眼睛便红了:“祖母现在病的这样重,父王偏偏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卫安便看着他缓慢摇头:“谁说没有?”
她见庄容震惊抬头,便一字一顿的道:“你难道不是王府世子?既然是世子,这王府在一日,只要王爷不在,你便是那个最说了算的。这个王府都要靠你撑起来,现在外祖母要你照顾,王爷的案子需要你来伸冤,你若是在这里自怨自艾,那王府才真是毁了!”
庄容便被她说的彻底回过神来,过了许久才道:“你说的是……”
他正要再说些感谢的话,便见陈嬷嬷匆匆从里头出来,惊喜交加的道:“世子,郡主,老王妃醒了!”
陈嬷嬷又哭又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老王妃请您们都进去!”
庄容跟卫安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急忙转身上了台阶进门。
老王妃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靠着大引枕坐了,见了他们进来,目光便定在她们身上,好一会儿才有些虚弱的笑起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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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尽头
她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了,自从长宁郡主的事情过后,其实她的身体便一直不算很好,后来陆陆续续又出了卫玉珑的事。
若不是有卫玠跟卫安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就不成了。
到了现在,镇南王的事又快将她击垮,她握着卫安的手背上皱纹密布,一层又一层的褶子,绝不像是一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的手。
庄容看的难受,有些泪目的转开眼睛,好一会儿稳住了情绪以后,才敢开口喊了一声祖母。
老王妃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吓着你了?”
知道她是在问之前街上发生的事,庄容沉默了一瞬,而后才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怕,老祖宗,人家要算计我们家,我们若是漏了怯,反倒是如了他们的意了。”
这个倒是个真的通透的。
因为长久在一起,多少也有些感情,老王妃面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一些,夸了一声好孩子,便转头去端详卫安。
卫安变了。
她从前自然也是出色的,可是那种出色是带着锋利的刀尖似地出色,虽漂亮,可是旁人一看便怕了,反倒是没心情欣赏。
可现在的卫安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她仍旧是好看的漂亮的,站在那里便令人心旷神怡,这份漂亮里少了之前的几分锐意,加上她一双长得极好看的眼睛,去了之前的戾气,便尤为惹人喜欢。
看见她,老王妃才彻底的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知道隐藏锋芒了,才是真的长大了。
她也顾不上再说这些,看了卫安一眼便道:“你舅舅这是惹上人了。”
镇南王不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而且说的再难听和实在一些,镇南王也的确是没这个本事。
诚然他是大周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可是现在跟从前不同了,那些同姓的藩王尚且一个个的日子难过,且被猜疑,何况是异姓王。
镇南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办事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情形下,傻了他才会去做这种自找死路的事。
说到底,就是有人看他不顺眼,设计他,想让他当这个替罪羊罢了。
卫安点了点头,抬起眼睛吸了口气摇头:“恐怕不仅是惹了人,还是因为我才惹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