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墨奴都知道,我极得圣宠。本来谁敢在墨鸾皇宫嚼舌根,尤其是墨浅吟的舌根,可是,这不是我要听吗,他们也乐得说。
当阿九几乎声泪俱下地说道:“这金银公主本是与左相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哪知墨王横刀夺爱,硬是让左相认下金银公主为义妹,强娶为后。”时,我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滚。
不得不再一次向这古人天马行空的思维致敬。虽然被人说来道去不是什么好事,但毕竟都是同情我的,本就被算计得千疮百孔,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尤其是每个版本中,墨浅吟唱的,都是白脸,心中也是暗暗出着气。
乐极生悲果然不只是古训有云,当我咚地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惜晚矣。
黑色的下摆,恰恰将白袜全部遮住,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坐起来,阿九这个胆小的,早就没了踪影。两人一站一坐,均未出声,房里一下陷入极度的沉默。
“听墨奴说,染染病了?”墨浅吟踟蹰着开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说话,虽依旧带着惯有的笑,那笑中却是一贯的小心且带着关怀。
“你说呢?”我仰起头,面色苍白,两颊潮红,看上去很是病态。墨浅吟伸手想扶我起来,我根本不予理睬,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王上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不如,让落秦来看看?”他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怎么知道他这次开的会不会又是毒药。”我挥挥手,厌恶地反驳。“染染…”他唤我一声,我却背对着他,不打算理睬。
其实我也心虚,自从那日服下示情散而看到他以后,心里烦躁得不得了,不知道这药出了什么毛病,或许落秦给我的是看见自己最讨厌的人的药?
他绕过床尾,侧身在床前坐下,伸手摸上我的额头。我吓得几乎是一瞬间往后缩,瞪着眼怒道:“你做什么!”“你生病了。”他也皱起眉,看着似是…心疼?我不禁笑出来,我的想象力也不弱。
“死不了,坏不得你的大事的。”我尖锐道,或是说得快了些,竟然咳嗽起来,他抚上我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嘲讽地弯起嘴角,眼睛又酸了,真没用,都快三十的人了,却越来越爱哭。
“你走吧,看到你我心里就难受,别再折磨我了。”我背对着他,低着头,不让他看见我的表情。他的手一僵,闭了闭眼:“好。”被折磨的…何止你一人。
门被轻轻关上,屋里又重新陷入沉默,我烦躁地扒着头发,甚至做出踢被子这样幼稚的举动。这里,在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相信。不…还有任玥,可是…却似乎…是我背叛了他。
落秦还是来了,本不想让他看的,可是这厮也固执,力气又比我大,脉探了,额头也摸了,从袖头里掏出六七个瓶瓶罐罐,着实让我吃惊一把,原来他的袖子,别有洞天。“这个是降火气的,这个可以增进食欲…”最后他将一个红色的小瓶子递给我:“这个是止血的。”
我诧异地抬头:“止血?”“饲毒者,会咯血。”他眼色复杂地看着我,“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主上。”我疑惑地盯着他,或是被我看得不自在了,他尴尬道:“饲毒这事,我也未做过,本向主上保证不会疼的,可是,才发现,临近解毒之日,饲毒者会咯血心疼。”
或是因着对自己高超医术却出现如此纰漏的不甘,抑或是觉得对我有些许内疚,他把身上最宝贵的一些药材都留了下来,还允诺说今日带的不多,明日再送些来。
“为什么不让墨浅吟知道?”我调侃道。“我与主上保证,饲毒者不会有任何痛苦地死去,可是…我怕主上担心。”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笑起来。落秦一挑眉,道:“这有何可笑的!”
“呵呵,你们下毒本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又何必在乎疼或是不疼呢?就像杀手担心一剑杀死不了对方,而在对方身上留下太多剑伤一样。这叫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尘…”或是难堪了,他低下头,有些无力,欲言又止。“若是没事了,就走吧。”我走至门前,推开木门,很干脆地赶他离开,他似乎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将药往桌子上一搁,便转身离开。
我拿起桌上他留下的那个小红瓶子,拨开盖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花香,狠狠地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经,现下对花香味的东西敬谢不敏。盖上,随意地扔在一边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