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186)
只听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吴端第一个冲进屋,一进屋,他便听到那关着的卧室门里传来了一种声音。
他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压抑的哭,又仿佛一个被鱼刺卡住嗓子的人,咳到嗓子都嘶哑了,也没能把鱼刺弄出来。
那是一种一入耳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吴端飞起一脚,只将卧室门踹出了一声闷响,却并未将其踹开。
下一秒,闫思弦补上第二脚,这次又准又狠,门嘭地一声开了。
闫思弦厉声道:“警察!都不许动!”
这时,刑警们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总共三个人,两名歹徒,以及刑警们的解救目标刘建伟。
刘建伟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糟糕。
有什么东西勒在他脖子上,他的脸已经呈绛紫色,眼珠凸起,嘴巴大张着。
刑警们从门外听到的声音,便是他嘴里发出来的。
也正因为有这声音,刑警们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他的身后,一名歹徒——正是卧室男——正用力地向两边扯勒在刘建伟脖子上的东西,使那东西矫得更紧。
吴端终于看清,那是一截极细的铁丝。
“你——”
客厅男看到闫思弦,张口就要叫,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闫思弦一步上前,一记直拳,直捣在他下巴上,将他的声音打了回去,紧接着,闫思弦跟客厅男扭打在了一起。
吴端则扑向了卧室男。
卧室男这才想起撒手。
他一撒手,刘建伟立即歪倒在地,没了动静。立即有刑警在他身旁蹲下,帮他取下脖子上的铁丝。
卧室男后撤一步,躲过吴端的锁喉,反手向腰后一摸,手中登时多了一把锃亮的弹簧刀。
唰——
吴端只看到刀光一闪。
他凭借本能向后躲了一步,佝胸,缩肚皮,险险躲过一刀。
“小心!”
躲避的同时,吴端不忘提醒同伴。
立即有刑警拔了枪,对准卧室男。
“刀放下!不然开枪了!”
卧室男竟是充耳不闻,挥了几下刀逼退刑警,转身竟要跳窗逃跑。
三楼。
大概率他会摔伤、扭伤,丧失继续逃跑的能力,小概率摔死或者轻微伤,不影响继续逃跑。
但凡还存有些许理智,便不会选这条路。
吴端见过选这条路的罪犯,他们大多穷凶恶极,身上背着命案,深知自己一旦落网必死无疑。
见对方这副架势,吴端便有了考量。
他在心里暗暗地短促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来晚了,苏明就是这人杀死的吧。
闫思弦已在同事的帮助下制服了客厅男,似乎也吃了一拳,吴端听他低声骂了一句,却不敢分神看他。
跳楼的卧室男这边,吴端并未上前劝阻,只看着他往下跳。
在他撒手一跃而出的瞬间,吴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与此同时,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拖进了屋。
弹簧刀脱手,掉在楼下草坪上。
卧室男还在挣扎,但只剩下蹬腿的份儿,毫无气势,在被刑警们戴上手铐并完全拖回屋后,他知道大势已去,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
抓捕来得快,去得也快,总共还不到一分钟。
短暂的休克后,刘建伟也醒了。
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他情绪十分激动,硬扯着哑得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直到闫思弦和吴端将他送到医院,打了一针安定,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可以做各项检查了。
医院里,闫思弦忙前忙后,吴端则不断通过蓝牙耳机和各组人马联络,跟进着大家的进展。
“笑笑,我给你那两个车牌号,一辆红色马自达,一辆商务车,查到什么没?……嗯,你说,我听着呢……商务车车主梁世靖,名下有一家老年健康管理公司……你查账了?是空壳公司?那这个梁世靖可能是传销团伙头目啊,至少也是个小头头……
好我明白了,有他地址吗?不止一处房产?三处?没事你把三处地址都发我,还有梁世靖的资料、照片……这资料给钱允亮也发一份……务必盯住梁世靖,他要是有买火车票飞机票之类的出逃迹象……嗯嗯嗯,先这样,咱们保持联络……”
……
“钱允亮!现在!立刻!把你的人分三路,去找一个人……叫梁世靖,笑笑已经把资料发你了吧?他在本市的三套房产,这三个地方要是找不到人,就查他可能落脚的地方,总之,务必把人给我找出来……不,不抓,先盯住……”
……
“小赖,怎么了?……红色马自达停郊区了?后备箱里编织袋拿出来了?干什么呢?挖坑?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埋尸?……不不不,别轻举妄动,让他们埋……等下这样,你那儿不是有两组人吗?一组继续跟踪,留一组挖坑,甭管埋的什么,统统挖出来带市局去……现在不行,等时机成熟了,咱们统一收网……”
……
“两个歹徒交代了吗?……没杀人的那个交代了?行,有一个愿意配合就行……就一点,你们注意,万一有同伙给他俩打电话,让愿意配合的接一下,他俩被捕的事不能暴露,要抓团伙头目……
让网监科的盯一下,咱们今天行动还是弄出了点动静,我怕有好事的邻居在网上乱发消息……现场也留人看一下,万一有同伙回去……总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第229章 瓶中物(9)
看着吴端忙活,闫思弦有些刮目相看。
人脑毕竟不是机器,想要做到如机器那般多线程管理,且不遗漏不出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以及长期训练。
扪心自问,若这些事落在自己肩上,恐怕很难做到吴端那样有条不紊。
他必须承认,在组织协调上,吴端的确有着过人之处,他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正职,当之无愧。
待交代完一圈,吴端又在脑海里将整件事过了一遍,补上一个向赵局的汇报电话,有询问了通知受害人家属的相关事宜,才终于有了一点空挡时间。
一闲下来,精神稍微放松,肾上腺素水平骤降,显得他整个人都不太有精神。
他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塑料椅上,过分安静。
塑料椅很小,显得吴端手长脚长,有点局促和滑稽。
闫思弦在他身边坐下,并不打算开口打扰他的短暂休息。
吴端却突然道:“你问什么来着?”
闫思弦一愣。
吴端道:“就是冲进去之前,在楼门口,你问我什么来着?我没顾上回答。”
“哦,那个。”闫思弦其实已经想明白了那个问题,却还是道:“我问你,就放任三角眼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走?怎么不就地把他也抓了。”
“哦。”吴端搞清了闫思弦的问题,但此刻他的大脑仿佛处于休眠状态,过了几秒钟才想起回答。
吴端刚要张口,闫思弦却道:“我犯蠢了,那群人危害性最小,人数又太多,理应放在最后,等行动统一收网,万一大爷大妈在小区里闹起来,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吴端道。
“理论上?”闫思弦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有摸不透吴端想法的时候。
吴端笑笑,“我当时的想法是,一群大爷大妈,还是悠着点,贸然抓捕,万一吓出一个心梗的,咱俩都脱不了干系。”
闫思弦:好有道理的脑回路。
吴端想在椅背上靠一下,可那塑料椅的椅背形同虚设,他将将能靠上个腰,换了两个姿势,都觉得别扭,干脆站了起来。
“你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吗?”吴端问道。
闫思弦:“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来市局以后,咱们还没碰上过团伙案——疯子团伙那个暂且不算。
就像红心联盟那个小王说的,这是一场持久战,得花大量时间,把传销组织成员一个个挖出来,还得固定证据,最后统一收网……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