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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24)

作者: 形骸 阅读记录

很快,闫父给老师递上厚厚一沓现金,目测不止一万元。

在收到学费后,四名教官一名老师带着闫思弦绝尘而去。如同一出闹剧。

面包车里共三排座位,司机和副驾驶位置是第一排,坐了两名教官。

中间一排可以坐两个人,此时,女老师独自占据了这排座位。

一上车,她就拿手机追起了剧,两耳不闻窗外事。

闫思弦则被另外两名教官夹在了最后一排正中间。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左右。

左边的教官留着山羊胡,右边的则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属于丢到人群里就是背景板的相貌。

闫思弦没记错得话,刚刚摸他大腿根的就是右边这位。

此时,他正凶神恶煞地盯着闫思弦。

“你小子刚才不是挺倔吗?敢踹老子。”

教官表面看来毫无特点,原来却是内秀型,一开口说话,露出满口黄板牙,闫思弦只觉得被他晃了一下眼睛。

随着黄灿灿一起冲击闫思弦感官的,还有一股气味。

这家伙嘴里是不是藏了个公厕?闫思弦严重怀疑。

“我错了,”闫思弦果断认怂,“教官,我真不是故意的,父母没跟我说过这事儿,我刚才也吓了一跳。”

说话间,闫思弦从口袋里掏出大半包软中华,上供一般递了出去。

黄板牙接过烟,依旧不满,皱眉点烟时还嘀咕道:“怂包,没劲,我还以为碰上个能练手的硬骨头……”

……

面包车上了通往外省的高速。

下马威似的,教官们开始高谈阔论,谈论的内容包括某网瘾男生被连续电击四小时,期间失禁三次;某早恋女生被脱得只剩内衣内裤抽鞭子,男学生回避,男性老师却不必;某初中退学混迹社会的青年被教官轮番殴打教训,一天内跪地求饶……

教官们不停地抽烟,车内空气浑浊得令人肺燥。

终于,在经过第三个休息站时,司机决定休整片刻。

前两排的三人先出去放水。

三人回来,一人手里捧了一碗泡面,换后排三人出去放水。

黄板牙对山羊胡道:“我不去,回来给我带碗泡面,酸菜的。”

山羊胡抱怨一句“屁事儿真多”,便自顾自地下车,并不招呼闫思弦。

闫思弦连忙做捂裆状,看着车门口,“我……我也想去方便一下!”

女老师回身,推了闫思弦一把,“你忍着!”

闫思弦嗫嚅道:“万一……把车弄脏了……”

山羊胡自车外不耐烦地挡开女老师的手,冲闫思弦威胁道:“小兔崽子,敢耍花样打断你的腿!”

“嗯嗯嗯。”

两人走向休息站的公厕,一进门,脱离了车内几人的视线,闫思弦便掏出钱包。

“教官,这些钱在学校肯定用不上,您替我保管吧。”

山羊胡四下看看,没人,迅速接过钱,数了数,1855,有整有零。

接过钱,山羊胡的眼睛却还盯着闫思弦的钱包,“我看你有挺多卡,不会都是空的吧?”

闫思弦赶忙抽出一张卡,“这张有钱,一万多,密码……我存您手机上?”

山羊胡接过卡,递上自己的手机,“一万多?挺有钱啊。”

“压岁钱。”闫思弦央求道:“到了学校,还请您多多照顾。”

闫思弦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六位数字的密码,山羊胡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这才给出承诺,“只要你小子听话,随大溜儿,不惹事儿,我保证不让你吃苦头。”

“哎哎哎,谢谢您。”闫思弦感恩戴德。

“去方便吧,不准关门。”

“是是是。”

出了卫生间,山羊胡带着闫思弦去了趟便利店,还给他也买了一碗泡面。

“我不亏待你,”山羊胡道:“原本我们只管接人,不管饭,你算特例。”

“谢谢,谢谢。”

一万多一碗的泡面,闫思弦决定,他要吃得一滴汤都不剩。

颠簸一路,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亚圣书院。

书院的铁皮大门看起来格外冰冷严肃,若不是门上有油漆草草刷出来的“亚圣书院”四个大字,闫思弦还以为到了监狱。

进门前黄板牙要求闫思弦将手机、钱包等随身携带的物品交出来,并不怀好意地笑道:“先关几天禁闭,你可以在禁闭室随便闹腾。”

后半句他没说完:

我的拳头会让你知道闹腾的后果。

闫思弦看向收了他好处的山羊胡教官,山羊胡全程不看他。

呵呵,是禁闭,竟然不是电击?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好点。

闫思弦低头看着脚尖,没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色。

第33章 非正常少年矫正中心(1)

渴。

正值盛夏,禁闭室里至少有40度。

嘴巴像一口枯井,闫思弦使劲抿了几下,想挤出一点口水润润喉咙,失败了。

臭。

吃喝拉撒都在五平米见方的局促空间,空气里味道浓稠。鼻腔内的嗅觉细胞纷纷炸裂,以死摆脱煎熬。

黑。

空无一物的禁闭室,没有窗户,没有灯,唯一能算得上物件的,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防盗门。

门上有个猫眼,白天能透出一丝微光。

闫思弦躺在肮脏的地上,像一只被困在火柴盒里的蟑螂。

他听到响声,有人打开了防盗门下方的方形小洞,送进来一杯水,以及一碗——不知是往米饭上浇了什么菜汤的饭。

闫思弦抓起塑料勺,大口吃饭,几分钟后,连碗底的菜汤都被他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他小口小口地将水送进喉咙。

水里有股漂白剂的味道,显然是直接从水管接的自来水。对闫思弦来说,这就是救命的甘露。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攫取水分,很快一杯水就被瓜分干净。

更渴了。

一刻钟后,杯碗被收走,门上的小洞关闭,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恍惚能听到门外教官们的对话。

“什么情况?闷蛋一个?”

“就是啊,我也纳闷儿……”敲打饭盆的声音响起,“就这猪食,进来的哪个不得绝食几顿?他倒好,次次都吃得一粒米不剩。”

“留意着点,别是警察混进来摸咱们底的吧?”这句话压低了声音,闫思弦听得并不真切。

“切,一个毛头小子,再说了,天塌下来校长扛着,咱们怕啥?”

教官们大概是不想让被关禁闭的学生听到他们说话,很快没了声音。

……

闫思弦重新躺下,他的手边是白灰墙,墙上被他用指甲抠出了七条凹痕。

这是他关禁闭的第七天,闫思弦估算了一下,身体脱水,他还能再忍一天,顶多两天。

好在,墙上的凹痕由七道变成九道时,门终于开了。

门是突然打开的,眼睛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凉水已经兜头浇了下来。

水!

闫思弦顾不得许多,拼命往嘴里灌水。干裂的嘴唇崩开数道伤口,鲜血直流,却让他觉得无比畅快。

一名教官上前来扒他的衣服,不断咒骂:

“猪猡!”

“脏狗!”

没什么比让一个人赤身裸体更能击垮自尊的了,闫思弦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读到过这一理论,击垮然后重塑,旧时疯人院常用的手段。

另一名教官手执一截软水管,粗暴地冲他浇水,仿佛冲洗的是一辆车、一把农具、一件脏衣服。

闫思弦拼命搓洗身上的皮肤!下次能把自己洗干净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洗着洗着,他听到了对门的动静。

闫思弦循声瞄了一眼,一个赤裸的背影,高,所以显得很瘦,但能看出来,很结实。

也是今天出禁闭室吗?……那他是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被关了多久?——或许比自己还要久。

闫思弦不敢多看,因为眼中所见与自己的不堪和羞耻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