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26)
“他——嘻嘻嘻——”
女孩伸手朝着教室里一指,所指的……
怎么是他?!
那个与闫思弦同时从禁闭室放出来,曾经赤裸相见的娃娃脸男生。
此刻,娃娃脸正透过一班教室的窗户看着闫思弦,近水楼台,看来上节课他已经跟这个精神失常的女生有了交流。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嘻嘻嘻……”女生笑得口水流在了衣襟上,“不能说……不能说……说了难受……”
小眼镜低声对闫思弦道,“看见了吧,真电傻了,问不出来。”
女生苍白的脸如一张草纸,一下子皱成一团。
“你才傻!啊啊啊啊……你傻!傻!傻!……”
她跳起,双手挠向小眼镜,闫思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拦了下来。
走廊里,十几步开外的老师视若无睹,学生纷纷绕行。
一个学生精神失常,没人联络她的家长,没人带她就医,就这样由她自生自灭。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即便监狱也不会如此对待犯人吧?
闫思弦迷茫地看看四周,又看看那力大无穷的疯女生。
是不是张雅兰也曾受过同样的折磨,变成了同样的疯子,她的呼救被无形的高墙阻隔,终于耗尽了生命。
这想法触动了闫思弦内心的柔软之处,让他再也无法用力去拦那疯女生。
稍微一松懈就被她挣脱,她大叫着,抬手就去抠闫思弦的眼睛。
不好!
闫思弦偏头闭眼。
这一下,纵然伤不到眼睛,脸上怎么也得挂彩。
却没等来那一爪。
三秒后,闫思弦睁眼,看到一只手牢牢捏住了女生的腕子。
是他!娃娃脸!
他同样费解地看着闫思弦,却没说话,只是手脚麻利地制服发疯的女生。
“让她平躺……药物,需要能让她镇静下来的药物……老师!”
被求助的老师干脆走向了远处。
娃娃脸短暂地咬牙切齿了一下,对小眼镜道:“去拿点东西让她咬住,免得咬断舌头。”
小眼镜照做。
谁知,小眼镜刚一离开,娃娃脸便一掌劈向女生的后脖子。
只一下,女生晕了过去。
这是闫思弦见过的身手最敏捷的人,不由自主地,脚下就想后退,却被娃娃脸拽住了手腕。
“你怎么来了?”娃娃脸低声问道。
“啊?”
闫思弦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紧接着,汹涌地出现了一连串问题。
他是谁?他认识我?
刚才打昏疯女生那一下,他有意避开小眼镜,却不避讳我,为什么?
他是敌是友?会妨碍我的计划吗?
先问哪个问题?
闫思弦实在不擅长询问,他更喜欢自己动手寻找答案。
所以,他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你叫什么?”
“吴关。”
闫思弦气不打一处来,“你先招惹我,现在又告诉我无关?”
娃娃脸一笑,“我是说,我叫吴关。”
他好像很喜欢笑。
闫思弦摆出一副“别扯了,谁会叫这种名字”的表情,吴关回以一副“我啊,我就叫这种名字”的表情。
吴关接过了话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我没法回答。”
听到这话,闫思弦竟暗暗松了口气。
吴关继续道:“我会找到张雅兰,至于你,只有一句忠告:回家去,这儿不是让你过家家的地方。”
“呵呵,你是不是瞎?”闫思弦可不吃他这套。
吴关被他问得一愣。
闫思弦指了指晕倒在地的女生,“第一,你看不出她比我更需要回家吗?第二,什么时候回去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会让人联系并说服她的家长,会有人来接她。我也可以让人联系你家,回去吧。”吴关这话说得很有底气,闫思弦盯着他的眼睛,感觉不像吹牛。
如果闫思弦没看走眼,他的话至少透露了三条信息:
第一,他不是孤军奋战,有人在学校外接应;
第二,他有办法跟外界联系;
第三,他好像没有恶意。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用。”闫思弦从来不喜被人安排,“劝你手别伸太长,要是妨碍到我,我不介意告你一状。”
……
吴关怀疑,闫思弦这张嘴是不是开过光,因为他刚说完“告状”,两人就被告了一状。
不远处,有个学生指着闫思弦和吴关,对一名老师道:“就是他们!他们说话!”
第35章 非正常少年矫正中心(3)
一个身高186虎背熊腰的高中生,跟秃顶老师告状,告同学说话。
搁哪所学校,都荒诞得让人瞧不起。
唯独在亚圣书院,这是常态。
亚圣书院搬用了文革时期的“先进做法”,鼓励学生之间相互揭发,揭发别人可以得到奖励,奖励积累到一定次数,就可以抵消惩罚。
闫思弦一瞧,乐了。
告状的正是刚刚抽查背书时挨了五下戒尺的男生。他虽长得高高壮壮,此刻却弓着背,哈着腰,一脸谄媚地看着老师,毫无少年人的朝气,倒像个跟在主子邀功的奴才。
奴才对主子谄媚,对揭发对象却不敢趾高气昂狗仗人势,他眼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挨戒尺了,太疼了。
闫思弦理解,但依旧鄙视,懒得拿正眼看他。
秃顶老师显然不想跟那发疯的女生扯上瓜葛,他瞪了狗奴才一眼,恨他为什么把这烫手山芋递给自己。
好在,有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在走廊尽头抽烟的黄板牙教官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
“怎么?新来的不懂规矩,说话了?”
他眯眼看向闫思弦和吴关,犹如一只盯住猎物的蟒蛇。
“嗯。”老师含糊应着。
黄板牙揉着拳头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守规矩的,没关系,我教你们规矩,慢慢教——走吧,宿舍楼。”
两人沉默照做。
老师只想推脱责任,黄板牙只想抓人来折磨,一拍即合。
他们并不在意真相,此时,辩解不过是自取其辱。
“去宿舍楼。”黄板牙在两人身后,像是驱赶两只绵羊。
宿舍楼正是早些时候闫思弦被关禁闭的地方,那是一栋三层建筑,下面两层是学生宿舍,第三层有禁闭室、电击治疗室,以及教职工宿舍。
宿舍楼和教学楼中间隔着个小操场。
说是操场,不过是块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地,水泥地靠近教学楼的那端竖着一座雕塑,宽袍大袖,手握竹简。
亚圣书院嘛,雕像大概是孟子,可惜雕刻师傅以前是给庙里雕罗汉的,这孟子就也如罗汉一般一脸凶相,眼珠高高凸起,逮谁瞪谁,让人看了毫无学习的欲望。
看到凶神恶煞的雕像,闫思弦不由生出一种“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之感。
两人身后,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
“不听话的我见多了,放心,今天就把你们治好……”
不害怕是骗人的,闫思弦毕竟只有17岁,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到了即将遭受电击的境地,肩膀还是微微发抖。
必须做点什么。
“喂,你是不是挺能打的?”
话音落下,闫思弦才意识到自己开了口。
“嗯。”吴关闷哼一声,算是答应。
“不准说话!”
黄板牙骤然拔高了声音,抬脚就去踹闫思弦。
闫思弦小跑两步顺势一躲,躲到了宿舍楼楼梯下方。
“奶奶的!”黄板牙骂了一声,紧追上去。
楼梯下方三角形的空间是一处死角,无论对面教学楼的人,还是三楼职工宿舍里的教官们,都看不到三人。
黄板牙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被两人夹击的境地。
他也不太慌,只要喊一嗓子,不出10秒就会从三楼冲出教官帮忙,再说,他不相信两个小兔崽子真敢把他怎么样。黄板牙打定了主意,两人敢反击,等下就让他们吃尽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