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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262)

作者: 形骸 阅读记录

“乐意之至。”闫思弦微笑冲他扬了扬下巴。

“去指挥中心查一下,昨晚到今天,墨城有没有哪条小巷发生凶案,或者……发现尸体,受害人是个刚考上大学的女学生。”

“得嘞!”

五分钟后,闫思弦回来了。

“还真有一桩命案,死者熊蕊蕊,大一女学生,昨天上午才去学校报过到,在学校宿舍有床位,不过昨晚她并未入住宿舍。

她昨晚经历了什么尚且不明,只知道今天一大早,有个清洁工在晋华路某处岔巷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尸体状况、死因尚且不明。”

停顿了一下,闫思弦问道:“这案子你要接吗?”

吴端也迟疑了一下,他没回答闫思弦,而是对着电话那头道:“熊蕊蕊是你妹吗?”

吴端一时还真想不起熊思超妹妹的大名了,村里人习惯喊小名——熊二妮。

“对对对。”

吴端叹了口气,“你现在打车去晋平分局吧,你妹妹的事儿归那里管。”

“老吴!老吴你要帮我啊!”

觉察出吴端想要挂电话,熊思超明显提高了声调,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吴端虚抬了一下手,似乎是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当然只是拍了个空。

他斟酌着用词道:“情况可能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尤其照顾好家里老人。”

“究竟……我妹她……咋了啊?”

熊思超终究没敢问出那个“死”字。

吴端已不想多说,他已有好几年没做过通知死者家属的事儿了,况且对方又是他曾经亲密的玩伴,小时候他还曾带着熊思超的妹妹在村子里疯玩儿,由他来通知,太残忍了。

最终,吴端只说了一句:“总之,我会跟晋平分局的同事打招呼,请他们关照你,或者,如果有必要,案子也有可能转到我手上。”

说完,吴端就以“手上有事”为理由,匆匆挂了电话。

闫思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他挂了电话才道:“对朋友的事不管不问,可不是你的风格。”

“就因为是熟人,才没法面对,那些陌生人的悲痛,和我好像总是隔着一层什么——或者说,我刻意把那些强烈的感情隔离开来,以免影响判断——与他们接触,我可以站在被求助者的角度。

但熊思超不同,他和他的家人即将爆发的情绪——我觉得自己没法招架。”

“啧啧啧。”闫思弦摇着头道:“所以躲开?”

吴端耸耸肩,“没办法,天赋一般,只能尽量避免犯错。”

然而,吴端真不愧长了一张开过光的嘴,还没到中午,案件便移交到了市局刑侦一支队,一同被移交来的,还有死者家属熊思超。

市局小会议室,吴端和前来移送案件的分局刑警队长讨论着案情,闫思弦静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看一眼吴端,发现他并无工作以外的情绪,心中暗自佩服。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又动手了?”吴端道。

“有可能,我们找到了跟之前几桩连环杀人案的相似之处,尤其是……”对方将一张照片递给吴端。

那是一张尸体脚部的照片,确切来说,是脚底。

少女右脚脚心处赫然三个香烟烫出来的伤疤,呈纵向排列。

“是’烟疤’作案后特有的痕迹,没错吧?”

烟疤。警方给某庄悬案的凶手起的外号。

他在三年间作案5起,共杀死五名年轻女性,每次杀完人,都会在尸体脚底留下烟头烫烙的痕迹,痕迹个数不等。

除此以外,他的杀人手法多变,溺水、勒颈、刀刺等……被杀死的女性生前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折磨,诸如被扯掉头发,拔掉牙齿,但并无性侵迹象。可以说,烟疤的作案手法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这是个没有破绽的凶手——至少目前为止警方没有找到他的破绽。

于是吴端问道:“受害人有受过折磨的迹象吗?”

“有束缚伤,从尸表情况来看,似乎没受过折磨,不过,还要等待进一步尸检——我想着,如果案子要转市局,尸检工作就一并转过来做,这样方便你们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行,”吴端道:“我来会会这个烟疤。”

闫思弦挑挑眉,轻轻勾起嘴角。

终于,终于有个有趣的案子了。

自打他进市局以来,遇到的所有凶案在他看来都是中规中矩。

所谓中规中矩,就是有明确的作案动机,通过对受害人人际关系的走访排查,凶手早晚会进入警方视线。

正因如此,理论上来说,命案比偷、抢、劫类的案件要更好破。

闫思弦心中隐隐期盼着能有个对手帮他打破这无趣。

烟疤的案子,好像在各方面都符合了他的要求。

无差别杀人,手法老练,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案子是个不小的挑战。

完成案件交接,送走了分局来的刑警,熊思超又开始揪着吴端不放。

不过,出乎吴端的预料,熊思超并没有像一般的受害人家属那样要死要活以泪洗面。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显然,香烟帮他稳住了情绪。

吴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节哀”。

熊思超苦笑一下。

他还能笑出来,虽然是苦笑。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个儿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道:“死的是我妹,可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为什么?”吴端道。

“可能这两年家里矛盾实在太多吧,我对他们——对家里的每个人,包括小孩——小孩太难带了,真是要命……

哦,我们家……我对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和耐心了……

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两年我家里的人,谁也看不惯谁,天天都处在巴不得对方赶紧死的状态。”

说完,不知是不是怕被怀疑,他又补充道:“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我们了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家人。”

吴端点点头,未置可否。

他将熊思超引到了刚刚跟分局刑警讨论案件的小会议室,安排对方落座,又倒了水,这才道:“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妹妹的一切都告诉我,就从你送她来上大学开始吧。”

熊思超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就帮她弄着行李,把她送到学校,办了个入学的手续,我就准备回了……之后不就是找你吃饭了吗,你都知道了吧,这两年我过得……哎哎,真不是人过得日子啊……”

吴端真心觉得任凭他自己说下去,说到明天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问道:“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高考完,开学的时候你父母是亲自把你送到帝都去的,就差敲锣打鼓了,怎么,你妹妹上学就打发你来送?”

“嗨,我家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端知道,熊思超家重男轻女。

“那你跟你妹妹关系怎么样?你了解她吗?”

熊思超茫然地摇头,又抱怨道:“青春期的小女孩,挺烦人的,我都是躲着来的。”

吴端诧异于他的冷漠。

他的亲妹妹死于非命,此刻就躺在法医的尸床上,他却敢如此评价。

即便是对一个陌生的死者,也不会如此评价吧?

吴端心中没来由的厌恶,似乎眼前熊思超的变化给两人一同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摸了一个黑点。像是无意中挨了生活的一记重拳:看吧,成年人是如此冷漠自私。

吴端暗暗捏了一下拳头,面不改色,

他继续道:“昨天你送你妹妹到学校的时候,你们都说过些什么?”

“她小屁孩懂个啥啊……”

这回,吴端终于忍不住了,他拿出严肃的神情道:“我不是在跟你闲谈,警方找你了解情况,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说得够明白吗?”

熊思超一愣,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那就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都说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