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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63)

作者: 形骸 阅读记录

那眼神里有畏惧,有亢奋,有狡猾,就是没有一丝悔意。

吴端在赵东对面的位置坐下,两人之间隔着铁栅栏。

吴端目光冷静,赵东神情却热切起来。

“警官,我都是迫不得已的,你看看啊……”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撸起自己的袖管,“我真是被他们绑到鹿角湖的,你看看我这伤,差点就死那儿了啊!还有我这牙……要不是我把绳子咬断……”

吴端找到了第一个漏洞,可他不想表现出格外的怀疑来,只是淡淡道:“不是陈光把你给放了吗?你咬什么绳子?”

“我……我也想自救来着……”

吴端打断他道:“你是怎么被他们梆到鹿角湖的?具体什么时间?详细说说吧。”

“行,没问题,问什么我都积极配合。

老林不是在我那儿投了钱吗,我是要带着他赚钱的,可他这人太烦了,三天两头催,催命一样——赚钱哪儿那么快啊,是不是,我把债放出去,还得容人家去筹钱呢对吧?

我承认,我是躲着他来着——我可没有躲债的意思,就是烦他那个劲儿,等钱收回来我肯定还得给他。

结果,他儿子那愣头青也不知怎么的——我估计他们盯我已经有一阵子了吧,反正那天半夜,我从棋牌室出来,想去吃点宵夜,还没走到路口煎饼摊,旁边突然停了辆车,下来俩人,就把我推到车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吴端问道。

“2月4号晚上,那天我可是印象深刻。”

“你继续说,上车以后呢?”

“蓝毛在前头开车……老林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他叫啥——他坐我旁边,我俩在后排,他一路都拿刀子架着我脖子,这么长的刀啊……真挺危险的。”赵东一边说一边比划,恨不得把拿刀比划成两米长。

“……然后,就到湖边了,我真害怕啊,寒冬腊月,他们要是在湖上凿个冰窟窿,把我往下一推,再想找着我,那可就得等开春了……开春还不见得能找着呢。”

这家伙想象力还挺丰富,吴端直接将想法写在脸上。

赵东长年混迹赌场,察言观色是看家本事,立即解释道:“小时候游泳差点淹死,怕水,再说当天那场面……反正看见湖就吓尿了。

我真是太害怕了,想赶紧逃……”

赵东咽了咽口水,适时打住了话头。

吴端觉得,他想说的是“因为太害怕,想赶紧逃,所以对林蔚下手时没轻没重,把人给拍死了。”

正当防卫也是一种脱罪的说法,可他要真如此说,就跟之前“陈亮杀了林蔚”这一说法自相矛盾了。

吴端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看了看手表,打了个瞌睡,似乎是被不得不加班审讯弄得有点不耐烦。

“然后呢?”

赵东适时加快了语速,“然后……太冷了,他们就找那个小破屋避风,一进去就把我捆了……姓林的小子问我要钱,我就说手头有几万块,在卡里存着呢,卡没带身上——我是真没带卡。

我就跟他们商量,让他俩跟我一块回家,我给他们取钱去……

他俩有点拿不定主意,放我一个人在破屋里,他们出去商量。

可能是怕我跑吧,他俩也不敢走远,再加上周围又静,我听得清清楚楚。

姓林的小子说,他查过法律,就算我欠他家钱,他把我绑了,也一样犯法,要坐牢的……总之吧,做了这事儿,他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

另外那个蓝毛的小子——叫陈光是吧——可跟姓林的不一样,他一听要杀人,就害怕了。

姓林的也不敢动手,就劝蓝毛,说他们先把三十万拿到手,然后让蓝毛把我丢进河里,只要蓝毛动手,就分他五万块钱。

我听他们说这些……真的,吓死了都,我就想逃啊,可是那绳子……是真结实啊,咬得我牙都崩了,终于给咬开了。

我又把捆在脚上的绳子也弄开,可是不敢跑啊,外头有两个人呢。

我只能装作还被捆着,继续在地上躺着。

然后,蓝毛就先进来了——他们没一块进来,可能是没谈拢吧。

蓝毛问我银行卡密码,又问我卡在哪儿放着——他嘴上问我,但我听出来了,那小子被吓住了,没心思继续干这事儿了。

我也顾不得姓林的了,就跟蓝毛说,只要他放我走,三十万跟他对半分。

他有点犹豫,但还是过来了——应该是想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就这当口,姓林的进来了。

我那绳子其实已经开了呀,蓝毛肯定就说不清了被。

姓林的特生气,还拔了刀子,蓝毛估计是害怕吧,捡了块砖头,这不就更说不清了呀。

之后我也没看清,反正俩人就打起来了,等我反应过来,姓林的已经倒地了。”

“那之后呢?你俩就没想着救他?”

“我……我反正就跑了,人不是我打的,我范不着救,再说,我跟蓝毛也不是一边儿的。

我没救,至于蓝毛救他没,我就不知道了。”

“行吧,再说说你杀蓝毛的经过吧。”

第81章 老赖(14)

“是他要杀我啊!我那是自卫!”赵东强调道。

“行,”吴端一脸的不在意,频频看向门口,“那说说吧,你怎么自卫的?”

许是受到吴端漫不经心态度的影响,赵东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动了些。

他的背已不像最初时那样挺直,而是靠在了椅背上,审讯室里的凳子又不太舒服,他的屁股时不时扭动两下,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拘谨。

他的目光里,恐惧越来越少,期待越来越多,他似乎已做好了准备离开警局,似乎这只是个小插曲,他马上就能回归原先的生活轨迹。

“我能喝口水吗?警官。”赵东问道。

吴端不耐烦地道了一声“等着”,起身出门给他接了一杯纯净水。

喝过水的赵东继续道:“蓝毛敲诈我,我不是说了吗,答应给他分一半儿钱。

他杀了人想赶紧跑路,可是跑路得用钱啊,他就问我要钱。

我当然不给了……我无赖?那就去报警呗,反正他杀过人,看警察抓谁呀,我是不怕的……

然后就是出事那天,他去我家找我,又是要钱,我跟他说手头就3000块,爱要不要。

他急了,要拿刀捅我……可能是我命大吧,最后把他勒死了。”

“那你又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就……切开,扔河里了。”

“具体切了多少块?”

“大概……十来块吧,记不清了。”

“一辈子仅此一回的事儿,这么快就记不清了?不能再想想?”

“真想不起来了。”

“好吧,那再说说抛尸吧,你是怎么把尸体运到河边的?具体在哪儿抛尸的?”

“……”

谎言就是谎言,乍一听有理有据,一旦开始追问细节,就会露出破绽,破绽多了,难免溃不成军。

他通过手机向外面的同事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帮忙联络林父,询问一个关键问题。

放下手机。戳穿谎言,要开始了。

吴端道:“陈光杀了林蔚杀?亏你编得出这种谎话,就算你把警察当傻子,怎么说你自己也犯过罪,有前科,总不至于把罪犯也都说成傻子吧?

陈光和林蔚认识十年了,绑你,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这样的预谋作案,会事先没商量,等绑完了才对杀不杀你这种天大的问题产生分歧?等有了分歧林蔚才开始跟陈光谈报酬?

你撒谎,你杀了林蔚,却推到陈光身上,反正陈光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开口为自己辩解。”

赵东没答话,但他满脸都是谎言被人戳穿的尴尬。

“还有陈光的死……你的描述里,很多重要部分都是一句话带过,对于你们的打斗,你不敢仔细描述吧?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打斗,他也没有拿刀捅你,是你单方面制服他,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