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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不知天在水(14)

作者: 乡晚幽幽 阅读记录

肖菡叹了口气,那天她以为她能把他们的日子给定下来的,也都怪白启那碎女子突然来串门,她那天晨起打猎打到的一只罕见的狐狸,灰毛,品种罕见,白启便是好奇来瞧这畜牲的,也怪这畜生,害得她连傅宁一个肯定的眼神都得不到,就仓皇逃离了。

这畜生也确实是个稀罕的,也是金贵的,等闲不可遇,若找个买家,能换好几箱可观的聘礼,她犹豫了一下,这是个好东西,她想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家哥哥,最后她改成了围脖,因为傅宁畏冷。

那天虽然没有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但她心情依旧是愉悦的,因为她发现自家哥哥这几天忙了起来,先是里里外外打扫清洁,被子衣物床帐窗帘全部都翻出来清洗凉晒,简直比过年还热闹,连药材都打包了,她亲自拉车驮镇上卖的。

动静大了,连白家都看出了不对劲,白叔打趣她:“是不是看上那家男儿啦,要准备婚娶了?”

白婶也附和:“肯定是了,要不收拾房子做甚?”回头又指着肖菡的鼻头怒道,“你可真行,这么多年邻居,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丁点风声都不漏。”

肖菡忙赔笑道:“哪敢!哪敢!还为时尚早……尚早……”平素不爱颜笑,此刻少有的真心实意。

白启插话:“日子定了没?哪家男儿?我怎么不知?”

肖菡对自小打到大的玩伴也认真许多:“没定,还在准备。”

但还是没打算放过她:“你呢?见到许家那如花似玉的小公……坞……”

话还未完白启立马跳过来捂住了我的嘴,红着脸带着我就想跳墙。可白婶是谁,扛了几年镖局,风风雨雨里过来的,她们还没跳,白启的腿就被飞来的石子打弯了。

眼见白启扑倒在她身边,她没心没肺的转身行礼告辞。

离开白家院子,白启的怨恨声言犹在耳。白启那傻子,喜欢一个人藏着掖着,看见心上人就偷偷跟着,也不怕被人误会,那许家小公子早就知道是她,也是乐意被跟着。就这样,女的不说,男儿矜着,互相折磨,有长辈插手在好不过。

她也是朝午不归家,打完猎物卖了一部分,剩下的不分伯仲分了些于白家,白家待他们宽厚,他们记恩。

被白家扯着聊了会儿,这会儿归家,天又暗了些。到了家门口,她提高音量唤了声哥哥,厨房里传来傅宁的应答声。

她关上院门,双肩一抖,将扛着的还剩下的四五野鸡野兔丢落在石井旁,井旁有桶,她打了桶水撸起袖子粗野的清洗自己,她已然忘了,自己是出生在何等的富贵之家,一个二小姐该有的仪态大概骨子里还剩一点儿吧。

野物暂放,因为饭菜已经上桌了,菜肴是丰盛的,桌椅衣柜干净到发亮,衣柜里放着两套新衣,针脚细腻。这两件不是婚嫁衣,是傅宁这几日不停地抽空赶做的,虽然赶时,但不曾懈怠。

肖菡看着这一切觉得喜不自胜,诸事落定。她靠过去再一次执起傅宁的手,眉眼盈盈带笑:“这次……可是准备好要……”

“饭菜好了!”傅宁蓦然打断她的话,眼睛也不敢乱看,抽回手乘了一碗汤放在肖菡面前,“先吃饭吧!”

“嗯!”肖菡只当是自家哥哥面子薄,不疑有他,想着来日方长。

但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很多人都是有意或无奈地乍然离场,比如傅宁。

傅宁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他需要离开肖菡。可终归舍不得,所以在离开前,他才想多做一点事情,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

傅宁孤身一人背着包袱站在渡口前,他戴着斗笠,斗笠四周垂下的帷幔遮住了面容,看不到情绪,一身简素青衣亭亭玉立。

渡船要开了,船夫正在解岸边木桩上的绳索并催促人上船。快黄昏了,这渡船是今天最后一次载人了。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来时蜿蜒的小路,阖眸转身,头也不回得踏上甲板。

阿菡,你我终归情深缘浅……

船很大,是开往国都里津,船上有不少人,大多都会留在甲板上,或观景,或留恋,或与岸边的人挥手惜别,出行的人多是女人,或商贾,或携家带口,他孤身一男子,不便留此,遂低头深入船仓,等待船开。

船资在上船的时候便给了,进了船仓,他便低头靠坐在一边,也不言不语,船身晃了一下,船开了,斗笠青色的帷幔下是一张无声无息的泪容。

渡船在水上差不多漂了一个时辰,天黑了,船上个处都点了烛灯,烛火隔着灯罩恍然,傅宁的心里也有些不安,走的时候虽然万分留恋却也决绝,但毕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或者说是离家出走。

甲板上不知为何有些嘈杂,他无心理会。仓里还有其他人,男女老少皆有,他有些害怕,头上的斗笠没摘,从衣襟里摸出发簪,他端详着手中这根发簪上的肖字。

他其实这次带的东西不多,两件衣物一点盘缠和这根发簪。他原想把这根发簪留着给肖菡将来真正要娶的夫郎,但一想到这曾是她亲手送给他的,他就不愿意。他想着,等肖菡忘了他,忘了这段轻狂,准备安心过日子娶婚的时候,肖菡她完全可以在定制啊,而他赌气一般顺走了这根簪子,只是想留个念想而已。

肚子有些饿了,傅宁从包袱里取出一张饼,还未入口,从甲板外迎面来了一人,身形如风,他还没来得及回神,手腕就被来人紧紧握住了。

真是好生无礼!

傅宁虽是男子,却也是个有脾气的,刚准备问责,抬头的瞬间却定住了,手中的饼掉在晃荡的船板上。

是肖菡!

肖菡握着他胳人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青纱斗笠被掀落,傅宁的个头已没肖菡高,她急促燥热的呼吸就落在傅宁的脸颊。傅宁不敢看她,心中惴惴,而肖菡星子般的双眼却锃亮的逼视着他,眼角微红湿润,她想开口问他,六七年的朝夕相处,他为何说离开就能离开?喉头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傅宁没有反抗,站在肖菡身边温顺又静默,而肖菡只一味低头看着傅宁,神情激动,像是忍怒隐隐待发,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这种情况僵持了一段时间,船舱里的其他人像是明白了什么,轰得一声,满堂哗笑。

“哟~是哪家姑娘惹得自家夫郎出走,又千里迢迢追来……”

“哦?姑娘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啊!”

“哎!还能是什么事啊,不就是姑娘家要娶小房,小公子吃醋了呗……哈哈哈哈……”

众人七嘴八舌你问我答好不热闹,他们完全没发现,肖菡星眸嫩颜与傅宁深瞳清颔是相差了一段岁月流年的,即使不是鸿沟,却也是个坎。在这个年代,夫郎的年纪大于妻主的情况是罕见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娶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男人,有的女人三四十岁还想纳个十四五六的侍君填房。

想走没走成,以后再走的可能性太小,况且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再狠一次心,此时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众人的哄笑虽是无稽之谈,却多少隐射了那么点傅宁的心思。

肖菡看着他被自己抓到局促又乖顺的样子,心头多有不忍,但还是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那些玩笑之语她不加理会,拽着傅宁直奔仓外。

今夜天上无月,甲板上小风悠悠,刚出仓门,小风一激傅宁就是一哆嗦,肖菡皱眉,转身靠过去,将他护在自己怀里,傅宁觉得他像是靠着一座稳稳的大山,可惜这座山不是他该靠的。

甲板上有人,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他试图挣开肖菡,无奈肖菡力大且固执,他没能成功。

白启也在,她有些忙,周围围了三四个人,在交涉着什么。

“那些人是这艘船上主事的,我刚刚要进船仓找你的时候打伤了人……白启在与她们交涉,没事!等会儿就带你走。我们上白家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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