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16)
饿啊……
离开的时候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昨晚又那么折腾,他现在是饿得两眼昏花。
“阿菡……”朝着进来的人影唤了一声,起不来啊……
来人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端着什么东西。接着他朦胧地见到那人动了,他听见水声,然后一块泛着热气的湿脸巾覆在脸上擦拭了起来,动作温柔。
接着是手背,他被人拉了起来,他看清了,是肖菡,她看着他春江水柔。
“快午时了,哥哥吃点东西吧。”
“嗯!好!阿菡乖啦。”他迫不及待得奔到饭桌前,也没在意是什么饭菜,端起碗直接毫无形象地扒拉起来,也不等肖菡。
其实傅宁有多久没吃东西,肖菡就有多久没吃东西。只是现在她的心里胃里被其它的东西添了一些,感觉就没那么难熬了。她甚至还能等傅宁一起吃饭。看着眼前那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偿所愿,吃着这顿饭,她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第 9 章
傅宁人吃得忘乎所以,也没顾得上肖菡,肖菡倒是悠然自若,吃得很有涵养,还时不时的给傅宁添饭加菜。
其实若是往常,对面坐的也不是傅宁,在饿了那么久的情况下,别人根本就没机会下手。要知道她肖菡小时候可是有过流浪的经历,平时不怕天不怕地,怕的就是饿肚子。可她现在还能忍耐,因为她心里有事。
待傅宁放下碗筷,肖菡起身与他同坐一席,她抬手就着袖口帮傅宁擦拭嘴角,桌上的碗筷暂放,然后执着傅宁的手腕将他拉到内间按坐在明镜台前梳理,镜里的傅宁长得斯文清秀。
他看着肖菡将他的发带扯开,自己的长发披泻,肖菡将它们理顺然后一半笼成一束用发带缚之,一半绾成髻簪入发簪。他平素是没有饰品的,只一根发带,那些戴的挂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他是真的不喜,所以肖菡走南闯北才没帮他置办,只在他的衣物上花心思。所以这跟发簪保不齐就是那根,他忙伸手摸了摸胸口,他记得他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动作一顿,他想起来了,是,是了,昨晚他们“坦诚相见”的时候,被肖菡摸走的。
“哥哥,我很高兴!当时你还牵挂着我,你那包袱里没带什么东西,但你愿意带着它,我知道,你这是睹物思人。”
傅宁被她说得有些没脸:“没有的事,我……”
“还有一个原因!”肖菡突然打断他,神色落寞,傅宁不解。
肖菡双手搭在傅宁肩上,苦笑一声:“哥哥要走……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吧。”
傅宁想宽慰她:“你别多想,是我自己的事,我……”
“白婶都告诉我了……那天我带你回来,你睡着了,白婶他们来看你,你不知道。那天……白叔单独拉我说了一些话。”
白叔是真拿他们当自家孩子看待,曾今操心傅宁的婚事,被拒了,白叔理解,傅宁是不想放弃肖菡,她还小,需要人照顾。如今,他又操心肖菡的婚事,肖菡条件好,得很多男子青睐,托他做媒的人不少,可人家男儿家里不希望嫁过去的女方家里有这么个不出阁的哥哥,不清不楚的。不是不认傅宁,只是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些事,他都与傅宁提过,傅宁心里有底。白叔白婶都提议叫傅宁去他们家,叫他们一声娘爹,做白启真正的哥哥。
当时白叔说得有愧,他觉得好像是他把傅宁逼走的。肖菡心里清楚,这件事怎么能怪他们?
傅宁沉默良久,他心里也有愧,他只是不想让白家受累,要叫他们娘爹,傅宁那是千百个愿意,可他终归是个不打算出阁的男儿家,做不了什么大事,叫他们一声娘爹,那是拖累。
“你在信中嘱托我念恩思报,可那是我一个人欠的吗?这些点点滴滴的情义,该不该一起还?”
“我……”
“你倒是好!一走了之。”肖菡的语气强硬,但她那是后怕,那天她若不是早些回转看到那封信,她若是错过或没追上,她与他可真的就是相见不知期了,可能也是永生不复相见了。其实,她欠的最多最该回报的人就是傅宁了。
之前欠他教养之恩,现在欠他相濡之情。
傅宁没吭声,是他思虑不周,他活该被教训。
肖菡原不想吼他的,只是一腔委屈想找人吐而已。还有一点,她不想在被人抛弃了,她母亲对她没有亲情,他父亲倒是待她好,只是去得太早。现下,手里只剩眼前这一个了……
她转过傅宁的身子,她又一次以同样的姿势,委下身段,半跪在他面前,执起他的手:“我们成亲吧!”
“不要走,我不娶别人,我们成亲,我要娶的人是你。”
肖菡是激动的,是喜悦的,她想着他们心意相通,该是水到渠成。
可许久不见回应,她抬头直视着他,他眼眸里的神色复杂,是痛苦纠结。肖菡有些慌了,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哥哥……”怎么了?
“不成。”傅宁抽回了手,拔掉了那根簪子放到桌上,打乱发丝重新绑缚,“我是你哥哥,我不能害你。”
“可昨晚,我们分明已经……”已经那么亲密情迷。肖菡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连手都没放下去。她不明白,他都已经把自己都给了她啊?为什么啊?
他将她举着的手按下去,从她身边走过。
“昨晚我有我自己的私心,我私心的想拥有一下你,一刻也好,你……莫要怨我。”
肖菡抓住了什么,她站起来抓住了傅宁欲离去的衣袖:“没什么不成的,你承认是喜欢我的,你是愿意的。”
“我是喜欢你,我是愿意,可我们不合适啊,我们是不会被祝福的,我们是兄妹,我们的感情放到世俗的眼里是惊世骇俗,是谈资!是笑柄!”
“你还年轻,还有将来,不能被我毁了。”
“可我……”
肖菡那神情,她一启唇,傅宁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别再说你不在乎了,这是现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可你的名声和前途我却是在乎的。”
“可昨……”
“昨天就当是我荒唐。”傅宁将手覆在她扯他衣袖的那只手上,又补充了一句,“……亦是我心甘情愿,你就当我不知廉耻好了。”
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觉得有必要跟她叮嘱一番:“以后娶了夫郎进门,好好对他,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徒惹人家伤心,到时候等一切稳定下来,我在走,不会碍眼。”
这说得是什么话!
肖菡整个人抖得厉害,她是被气极了,要是换了别人这样气她,恐怕早一棍子抡得她爬不起来,可眼前这人是谁啊?是傅宁啊,是她的哥哥啊,不是其他的谁。
况且她哥哥的身子骨也经不起她一棍子,忍了忍,气不过,甩袖走了。
一而再的拒绝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不信。都说了我要娶的是你!是你!为什么还要走。走?我答应了么!
傅宁看着肖菡离开,门被带得哐啷一声,在院子里大概又是踢了什么东西,哐哐隆隆的,院门晃动的吱呀声都传进了他耳。
她这是……耍性子?傅宁知道她气性大,可平时在他面前也只是偶尔霸道一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乱发脾气砸东西的样子。
傅宁知道自己气得她不轻,可这是现实,放纵了一回,该说的还得说,该结束的就要结束。
明镜台上的发簪他好好妥贴的收起来了。
傅宁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可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吧……
人既然醒了起了就要找点事做着,他收拾收拾情绪,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他便把这两天他和肖菡堆积的衣服洗一洗,感情上的事过两天在说。
把衣服堆在木盆里,他起身去挑水,其实不能说挑,他们家院子里是一口轱辘井,把木桶挂在钩子上,放下去,转动轱辘,就能将水拎起来,不需要太大力气。可肖菡嫌麻烦,她把桶放下去,直接上手拎,她有力气,傅宁不行,他拎得吃力费劲,多数要用水的时候都是她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