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33)
“崔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么?”
崔荷复又在他身边躺下,她觉得这是好现象,说明傅宁在尝试着接受她,以后的日子还长。
第二天早上,崔荷醒来时,傅宁还没醒,他还是那个姿势,与她保持着距离。
崔荷起得早,今天海船有她家的货,有得忙碌。她没有叫醒傅宁,而是自己轻轻地下了床,传好衣服走了出去。她已经许久被有带上那块墨莲玦了,那块玉玦,个头不算大,纹路精致,被崔荷去了穗,串了绳,挂在了傅宁的脖子上。
崔荷走了没多久,傅宁就转醒了,他平躺下来望着床顶静静看了许久。
天已经大亮,有人轻轻地推门进来,试探着小声地唤了一声“公子”,是意画的声音,傅宁没做声。
床帐被人掀开,意画看着傅宁这个样子惊了一下,将床帐挂起,直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哭求道:“公子,你打我吧,别这么对自己。”
有怪过他吗?有的,刚开始是有的,但现在早就不怪了,他的主子一直都是崔荷,他忠心而以,他们之间的朋友情分又算的了什么,崔荷才是他的衣食父母。而且自己还比人家大了,怎么这么不懂事,还没怎么谢谢人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呢。
可这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
躺久了,身子就会酸软,起个身都费劲,坐到梳妆台前,意画还跪在那儿掉泪。傅宁将手中的梳子一扬,对着铜镜淡淡道:“帮我梳个头吧,简单一点的。”
“是!”意画破涕一笑,忙起身走了过来。
接过梳子的手顿了顿,又道:“哥哥……哦不,公子,先选件衣服吧?”
“也好,找一件颜色淡一点的。”
“是。”
意画选的衣服,淡青色,料子柔软舒适,是崔荷找人定做的,崔荷待他是极用心的,可这一生他注定是要亏欠她了。
发丝间簪的也是一根碧绿的玉簪,在光下流转着华光。
“我枕头下的簪子是你帮我收着了吧,还给我吧。”
……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贪财的人,那根簪子也不值钱,我用头上的这根跟你换……”
说着就要伸手将它拔下来,很明显,这根簪子要名贵许多。
意画连忙跪下来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主子,主子她是真心喜欢你。那天……也只是一时醉酒……”
“我明白……”平日里,她确实不曾迫过他,对他也算是小心翼翼的了,“可那毕竟是我……是我前妻的东西,怎么能流落在别人手里。”
“我……”
“还我吧,没人会怪你。”
后来,傅宁将头发散下来,在身后垂腰的发尾处用青色的绸带绑成一束,碧玉簪送了意画。
白天,他在宅子里,四处转了转,宅子很大,院子也多,阁楼翘脚,风景也好,有一处地方,还开凿着一个池子,种着荷花,他刚来的时候就见过,那时候是寒月,荷塘颓败,此时倒撑了几片绿色盎然的荷叶,还不见花。
就这么清闲地走了走,天色就暗了,崔荷还在码头忙碌,看样子又是不到天黑不回家咯。索性,他又转到后门开始等了起来。
其实他不知道,在他没来之前,崔荷是三五不着家的,哪像现在天天都快长家里了。
到了饭点,傅宁也是吃不下,吩咐人一直热着,顺便等等崔荷。
意画看他回心转意,自是喜笑颜开。一天到晚都跟在他身边,给他添衣奉茶,到了晚间,自然也是陪他一起等,天暗了,宅子里四处都掌起了灯,意画也提了灯出来,跟在身边。
今天确实很忙,崔荷到家时直接在马车里睡着了。
掀开帘子,其他人都不动,傅宁亲自上车将她摇醒,唤她醒来。崔荷睁眼看到傅宁时,还是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这是傅宁这几天以来第一次主动亲近她,开口的话语中没有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意画说,傅宁还没吃饭,也是在等她。她真的是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是一朝心想事成了。
陪他吃饭,即使身体疲惫,精神也是愉悦的。但睡觉的时候,也只能单纯的抱着他睡觉了。因为这几天都有着忙,崔荷想着,等这几天忙过了,就补傅宁一个堂堂正正的婚事,她崔荷的正夫,不能委屈。
崔荷这几天确实早出也晚归,只是吩咐了人到时间一定要伺候傅宁吃饭,短短几天,本就不丰盈的身子如今就快瘦脱相了,怎么还能任由他自己糟蹋。
只不过成亲的事傅宁一直没松过口,崔荷也总想的他亲口应承。这一阵忙碌过去,快收尾的时候,崔荷就直接捧着一套嫁衣,在中途就迫不及待的赶回去,这次傅宁盯着嫁衣看了许久没说话,最后只是叫她在外面等等,自己抱着嫁衣进去了。
崔荷高兴的说不出话,她知道傅宁是要穿上给她看,傅宁也确实是要穿给她看,但也紧紧只是穿给她看看而已。
第 17 章
身后有人来催促,崔荷不予理睬,她赶时间,忙完这一波就结束了,可明显傅宁的事对她来说更重要不是吗?
傅宁好像也知道他赶时间一样,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衣摆有些长,长长地拖曳在地上,一头长发泼洒在腰际未曾挽起,身长玉立,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细长的眉,淡淡的眼,未施粉黛,身上也没着其它饰品,就脖子上挂着她送的墨玉,垂在交叠的衣襟外面。一席旖旎红衣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出尘飘渺的味道。
“这是我为你穿的嫁衣。”傅宁慢慢走到崔荷面前,抬头看着她,声线是柔和的。
“我知道。”崔荷俯身,一席墨色披风系在傅宁的嫁衣之上,“等我回来娶你进门。”
外面又来了一人催促,崔荷刚转身,身后那人就贴了过来,双臂揽着崔荷的腰肢,头也是贴靠她,崔荷惊喜又讶异。
“我比你大,你不在乎吗?”当傅宁问出出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自动退了出去,包括之前来催促的人。
原谅是担心这个吗?崔荷想要转身看着傅宁,郑重的给他一个承诺,可傅宁不放手。
“你不要看我,听我说。”
“我嫁过人,是个又妇之夫,我的妻她对我很好,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即便她死了,可我依然还记着她。她九岁的时候就在我身边了,当年要不是遇到她,我早就死了,这么多年了,她的音容宛在我脑海……”
崔荷没作声,静静地等着,傅宁双手死死地攥着,崔荷很明显地听到了他艰难哽咽的声音。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在记着她的同时又喜欢上了你。”
“我喜欢你,我对你的那份喜欢也是真的,你信吗?”
“我信。”傅宁有一瞬间愣住了,崔荷拉开他的手,转身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你说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我都不介意,你要记着她也没关系,只有你人在我身边就够了。”
说没关系那是假的,她的男人心里怎么能放着别的女人,即便是亡妻也不可以,既然现在自己能在他心里占得一席之地,天长日久,她总有得到全部的时候,她不信她斗不过一个亡魂。
“好好在家待着。”崔荷抚去了他脸上的眼泪,看着他,嘴里开始打混,“等为妻回来疼你。”
她以为以傅宁的性子,肯定羞得转身躲进屋里,可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双臂一抱,退了一步,郑重的对她揖了一个礼。
即便早已离开了崔宅多时,崔荷的心里依旧绷着一根弦,看傅宁的态度,似乎是同意了,他主动开口坦白,想来心结以解,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可他最后的一揖,太过郑重,像还隔着一层什么她未曾预料的事,琢磨不透。
崔荷走了以后,傅宁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今天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坦诚自己的心意,没想过要什么承诺,即便她不信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愿望。最后的一揖,只是在表达他的感谢,谢她这些日日月月对他们父子两的照顾,同时也是托付之意,他看得出来,崔荷对肖瑾是天生的好,倒不全是因着他的元素,只希望在自己去了之后,她能对肖瑾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