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糖精女孩的自我修养(10)
“师附中的小崽子,欠教训。”向东啐了一口。
“妈的,我们和莲山的打起来的时候,搞偷袭?呵呵,真的是给他们牛逼的。”
“莲山的不懂规矩,以后也混不下去。”
旁边有个人问了句什么,向东把外套摔到地上,说:“师附中?打到他们混不下去。”
叶臣斜靠在墙上,打火机在手指尖之间转着花儿,张口吐出一个烟圈,他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声音冷冷的:“星期六下午七点,去莲山。”
“打莲山的?”
叶臣摇摇头,“约两波,一起来。他们不是喜欢友好互助吗,”他眉目间仿佛罩着延绵在无涯万海的轻纱,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让他们再好好地、友好互助一次。”
“卧槽!”向东一下子没忍住,骂了一句。
这句像个开关,围着的一群人也跟着叫起来。
“臣哥牛逼!”
“弄死他们。”
叶臣拿着打火机,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眼侧瞥见一双粉红色小皮鞋的前端,脚下用力,碾了碾已经熄灭的烟头。
——怕了吗?
——怕了就快滚。
莲山后山。
叶臣设想了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这一种。
小丫头竟然会跟到莲山。
不是转学生吗?不是哪里都不熟?
沈迟也不说话,软乎乎地将书包里背着的矿泉水分给了大家,又软乎乎地说了句加油。便又怂怂地抱着瘪了许多的书包站在一旁。
不重吗?她的书包还有着弧度,里面估计还有几瓶。可能是算不清人数,干脆多带了些。
“沈迟。”叶臣嘴里叼着烟。
“啊——?”
看了眼手表的时间,6:40。
“水也送了,油也加了,还不走?”
待会儿打起来老子还要保护你?
沈迟诺诺地应了声,把书包背好,打开了手电,刚走了没几步又跑回头,把书包最里层的小面包拿出来塞到他手上。
“晚饭不能不吃的,要照顾好身体。”
叶臣粗口还没有爆出来,沈迟就跑了。
叶臣:……
叶臣把面包和水放到树根旁,点上了烟。烟雾缕缕散开,衬得他仿佛在另外一个孤立的世界。
向东受不了,调笑道:“小嫂子还挺能的。”
知道他们要打架,甚至知道打架的地点,千里迢迢送水,向东瞟了眼树根,还带送面包填肚子。
叶臣说:“别乱叫。”
看着那片手电照过来的光,把烟熄了,“人来了。”
☆、你是山城星夜
这个地方。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啊,也对,住在这里的人们才不需要为了一晚上几块钱的电费忧心,也不需要因为彻夜的黑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沈迟小的时候,怕黑,也怕已经上了小学的小真讲的鬼故事,就围着被子,噔噔蹬地跑去婆婆的房间。
婆婆是个很温柔的人,是真的温柔,温柔到掏出自己的养老费来补贴一群原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萝卜头,婆婆的先生早年因为一次反拐行动去世,好在孩子们都出息,考了大学,老大已经出人头地,想要接她出去,她却固执地守着小院子:“你爹啊,一生心善,却也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在这里陪着他,他心安,我也心安。”
后来得了一个契机,婆婆成了福利院的院长,小县城的福利院破败不堪。葵临那时还没有多大的名气,油菜花也只是大家的经济来源。自然没有多少赞助。
眼看着一个个小东西长大,总要读书和开支,婆婆便把自己的养老金垫了进来。
她的大儿子倒是知道这事,但是并没有阻拦,还捐了些钱,找了个帮工,照顾自己母亲。
后来那帮工也成了福利院的员工,照顾着一群小萝卜。
福利院人多,但久年失修,总有一些呼呼风声穿过破窗户,在晚上,更像是女孩在哭。
婆婆会搂着沈迟,小声给她唱当地的一曲小调,拍她的胸脯,哄道:“意意不哭,意意最乖,睡觉觉啦……”
沈迟本不该叫沈迟,就算被被认回来,她也该叫沈意。
偏偏,这家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叫沈仪的小公主。
也是沈家……唯一的小公主。
沈迟被拐后,沈母受不了打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就算后来有了新的孩子,也不顾众人反对,给那对龙凤胎里的女孩子取名沈仪。
沈仪,沈意。
沈仪并不知道这段故事,她只觉得新来的姐姐很讨厌,吵着闹着不要跟她的名字一个读音,膈应。
沈母被她闹得不行,祈求地看沈迟:“意……”
沈迟站在楼梯口,没等她说完,“好。”
能怎么办,以为的家,不过如此。
她有点想婆婆。
意识回笼,客厅里欢声笑语不断,沈仪笑倒在沈母的身上,沈年坐在旁边玩手机,不时插上几句笑闹,闹得沈仪把沙发上的靠枕都扔向了他,他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沈仪你看看你,哪有女孩子的样子,以后……”
沈迟正看得发愣,迎上来叫了句大小姐,沈仪瞥这一眼,不笑了。
“林叔,叫什么大小姐,沈家就一个大小姐。”她昂着头。
沈母拍了下她的手背:“乱说什么,她是姐姐。”
沈年把随手扔到茶几上,对管家喊道:“林叔,把我的手机看好,可别……”
沈仪笑着接下去:“可别让人拣去玩了呢。”
沈母皱眉,对刚刚还十分乖巧的姐弟两的行为有些不解:“仪仪,阿年,不准这样说话。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也只是收到不轻不重的责备。
沈迟直直地站着,看着面前这一场双胞胎为她精心安排的大戏。
她听见沈仪娇娇指着她:“我们学校都传开了,沈迟勾搭叶臣呢,人家都拒绝了还不要脸地贴上去,”她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都传到我们枫联来了。妈妈,她是想借我们沈家做跳板钓金龟婿呢!啧啧,好选不选选叶臣?真的是自不量力。”
到底是有多年的修养,她骂不出太难听的话,但想到学校里大家的窃窃私语,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了想,更气,直接指着沈迟:“妈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爸爸让他的私生女回来,还败尽我们家的脸面,你还护着她!我才没有这样的姐姐……”
沈迟一直都是软软嫩嫩的模样,沈母也觉得这个女孩该是乖的。
不过一个是多年养在身边的小棉袄,一个是失散多年的女孩,再多的愧疚也被这十几年的分别冲淡,沈母到底倾向沈仪。
忽略沈仪后面的话,忍了又忍,她问沈迟:“仪仪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吗?
沈迟没有回答,反问:“她说我是私生女,真的吗?”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沈迟有三岁时模糊的记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申方的”,知道母亲是“浆淋心”,甚至记得自己有个很好很好的哥哥,叫“航航”。也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是在游乐场被人抢走,后面有个女人哭着追车,她想跑,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双大手。
院长婆婆带她去过当地的公安局,可没人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是看在婆婆先生的情分留个底。
等到沈家找到,她已经十六。
错过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错过了最痛痛快快的岁月。
“我是私生女?妈妈?沈仪,沈年,管家?”
沈迟不复之前软弱可欺的样子,冷静地扫视在场的人。
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我做梦。”
她做梦以为回来就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他们却连名都没为她正一下。
私生女,呵。
她倒退几步,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管家没拦住,回头看见颓然坐在沙发上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