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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辨我是夫君(43)+番外

作者: 喵晓镜 阅读记录

傅嘉木眉眼含煞,一挥手斥退了众人,提起笔来写了几张大字。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他渐渐学会了养气功夫,可到底是铁血的武将,纵再平和,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国公一怒,却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连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一日中都被他连连发落。

魏姨娘得了老太太的意思,亲手做了羹汤过来关怀,再怎么也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姨娘又不比奴才,她是顺顺当当到了傅嘉木的书房里。

傅嘉木见了她进来,便一皱眉。

魏姨娘论才情不如程韵洁,论颜色难比千娇百媚的苏姨娘,论肚子的争气程度更难比如今的申姨娘,可偏偏老太太叫了她来。她之所以能在后院众姬妾中脱颖而出,便是一张嘴,虽则为人不甚聪明,可哄人最有一套。

她既然能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对着傅嘉木,自然也有办法。放了东西便盈盈笑一句:“国公爷这一向,瞧着是清减了。”

傅嘉木不置可否,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向了托盘里的白粥和小菜。

他一时倒是怔了,没想到她会送这个过来。

魏姨娘只口不提母子之间的争吵,只是叹息道:“说来,也是这院中没有主母的缘故,我们姐妹几个呢,又都是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的人,国公爷这些日子不再,还是县君一人扛着府中诸事。”

这些话要换做是亲近时雨的程姨娘来说,没有人会惊讶。可说这话的是魏姨娘,她和时雨的口角,闹得人尽皆知,傅嘉木的心眼儿偏得很,没有收拾她,不过是因为腾不出手来。

如今听她这样一句话,却更摸不透老太太叫她过来的意思了,索性冷冷瞧着她不说话。

魏姨娘险些被他看得面子上下不来。她勉强微笑着,用老太太的话给自己鼓气,亲手端起那碗白粥,奉至英国公案前。

傅嘉木的视线被白粥吸引了,倒是不再看她。

魏姨娘低声地道:“县君这段时间,过得不容易呢,可老太太……唉,奴有个不情之请,想叫国公爷请动宫中圣手,给老太太瞧一瞧眼睛。”

见到傅嘉木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她有些为难地咬住了嘴唇,垂下了头,局促地道:“……先头国公爷伤重,几个太医轮番问诊,老太太日夜哭泣,伤了眼睛,却也无心延请名医医治。县君忙于照顾国公爷,也难免疏忽,可、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病症,拖不得这么久。”

傅嘉木大感诧异。

他看着这素来没有太多印象的姬妾的脸,她面上焦急不假。

他又把视线飘向了那碗白粥,低声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送这个过来?”

“国公爷失踪的那些时日,老太太不用山珍海味,每日只进白粥并着一些小菜,厨房的人是想了又想法子,好把这碗白粥做得精致,加燕窝鱼翅的,加牛乳羊乳的,加灵芝粉山参沫的……可老太太说了,甚么费时费力的她一概不要,只喝白粥。”魏姨娘在这些事情上是足够聪明的,知道话只能讲一半,剩下的事情,就要由得英国公自己去想了。

傅嘉木虽知这是缓兵之计,却还是不得不想到,家中最困苦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吃白米是很奢侈的事情,红薯等粗粮价贱,家中母子二人,不过是野菜野果粗粮充饥,只有在年节里头,老太太做工的人家会发下一口袋的大米。说是一口袋,可是傅嘉木那时候是长个子的少年,要随着他吃,不过两日也便没了。老太太便折中想了办法,多费些柴火,熬出稠稠的白粥,母子二人就着没有油水的白粥野菜,都能吃得香甜。

可后来,他少年成名,山珍海味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他吃不到的,虽然常在军中,亦养得娇惯口舌,老太太是后宅女眷,吃用无意不是头一份,这白粥,她便更不可能再喝到了。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

到底是慈母心肠了。

魏姨娘觑着他渐渐缓和下来的神色,知道二太太的名分自己已然拿到了一半了,不由在心里暗笑,男人嘛,总是惜老怜贫的,老太太实在是糊涂了,才要和翅膀长硬了的独子犟着来呢。

傅嘉木用那嵌着金银丝的调羹搅了搅白粥,神色到底是柔和了,说:“母亲的事,我已然心里有数了。”

魏姨娘喜出望外,连声说:“国公爷这样英明,本不该是贱妾要来提醒的,只是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国公爷想开了,贱妾方才放心了——总算、总算老太太没有白疼我一场!”

她话里话外,是不邀功,又隐隐邀功的意思。

傅嘉木垂眸注视着这张脸,沉吟道:“说起来,申姨娘的这一胎,是你在看顾?”

魏姨娘忙道:“是呢。”

这到底是第一个子嗣,傅嘉木虽然不算重视,到底有几分上心的,随口问她几句,魏姨娘一一地答了,又关切地道:“国公爷这两日都歇在书房,老太太急得打发了我来,国公爷也这样关心老太太,实在是母子情深。”

这话是邀宠。傅嘉木算不得什么清白专一的人,不然后院这些莺莺燕燕,也不至于泛滥至此了。魏姨娘讨了他的欢心,原本,在她那处过夜也未必不可。

他面上不显,看着魏姨娘恭恭敬敬退出去。

檐下却忽地响起女孩子细而温柔的声气,“国公爷可曾消气了么?”

那被捉住问话的小厮耷拉着眉眼,道:“县君快去劝劝国公爷吧,这两日……”后头却是些抱怨的话,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却惹得时雨微微笑起来。

傅嘉木心头一动,往外看去。

扶疏的花木下,她细伶伶的身子倒大半被阴影所遮盖,笑的时候,团扇微微一掩口,可清凌凌的眼睛,还是弯起来,漾着春光一般的柔和。

她愈是长大,便愈是与生母肖似。连着恼他不往家里递消息,嗔怪模样都像极了时问萍。

傅嘉木又沉沉垂下眼眸,漆黑眼睫掩住了这年轻的国公流光溢彩的一双眼睛里头的神情。

等到时雨进来,他便绝口不提亲事,只是问她:“我不在的几日,有谁给了你气受?不管家里家外,很该细细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这是要护短护得无人不知了。

时雨都险些被他逗笑了,到底是领了情,弯一弯眼睛,“谁能给我气受,场子就要我自己找回来,叫你们大人出手,倒显得我没出息。”

这些时日,多的是哪家的小娘子办了花宴叫人去玩耍的,时雨碰的软钉子不少,可傅嘉木虽然生死不明,却余威犹在,何况大家都知道她是板上钉钉的乔家少夫人,也不敢如何过了。

傅嘉木便放心下来,又抬起眼来扫她一眼,看到她低头玩弄着压裙的环佩,这样一看,与生母的娴静并不很肖似,可又有一股子少女的娇憨。

他沉沉地道:“那便好——这些日子,我还要处理许多事情,倘若冷落了你,有人要给你甩脸子,也不必客气。”

他明里暗里,指的不知是几个姨娘,还是那高居敬慈堂的老太太。

时雨面色不变,依旧应了。

她走前,扫了一眼傅嘉木桌上的信件,却被“得安城”三个字刺伤了眼,待要细看,傅嘉木却拽住了她的袖子。

他虽然不甚讲究,可鲜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倒不像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而像个透着傻气的少年郎了。

他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能护住你母亲,我不知你是否心生怨恨,可你的一生,我是要你——一生顺遂的。”

这承诺重如千钧,以时雨心肠与对他的偏见,亦是微微动容。傅嘉木却笑起来,问她:“我院中的饭菜,可是比你那处要精致,你留下来陪我用饭,也好,好好地讲一讲,你母亲的事情。”

其实到了如今,连他自己都觉得时问萍更像是一个幌子,可他到底是坚持地看着时雨的眼睛等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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