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夫君(9)+番外
时雨方才听说婉然不见了,自问到京后隐藏的极好不会被什么人发现,便确定是乔停云干的好事,怒气冲冲过来寻他,却见到两张分毫不差的脸:“……”
这时候,坐着的那位发话了,他瞧了瞧傻住了的弟弟,“大宝,这是你书房里新来的侍女?”
时雨本不确定眼前两人哪个才是乔停云,突然被这么引导一句,终于隐隐约约想起来家中确实还有个光少爷,说是和乔停云生得一模一样,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人竟连神态都毫无差别,怪不得连夫人都认不出来。
她被一误导,便盯着乔停光看,冷冷道:“我敬你父亲是君子,当年朝堂上怒斥贪官污吏数十人,以为他的儿子也一样光风霁月,却是我看错了,堂堂乔氏,居然出了你这等汲汲营营的小人!”
这“汲汲营营”一句,却是乔停云在初见时用来骂她的,如今一字不落悉数奉还了回去。
乔停光:“……”
任是乔二宝这么好教养的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面上都不能太好看。他眼里含着控诉,往罪魁祸首那边看了一眼。
时雨怒气冲冲一番喝骂,却见被骂的人脸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表情,倒是旁边那位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停滞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被气了个倒仰。
乔停云瘦长的手指在一堆青葡萄里头挑了颗卖相最好的,丢进嘴里嚼着,单手支着下巴瞧她,“豆芽,人都认不出来就敢骂,你这么大的火气,可不怕把自己烤蔫了?来,吃点葡萄降降火。”
说着就把那串青得让人看了牙酸的葡萄递给她。
时雨:“……”他娘的,这人能不能要点脸。
她一口气上不来,又气又急,恨不得抄起青葡萄去砸他,可到底忍住了,只是冷冷瞧着他,“婉然,你把婉然带到哪里了?”
乔停云虽不解其意,但是听她方才提到她的身世,便猜到了一些,想必是她重要的人丢了,叫她疑心到了他的头上。他面上不露,嘴上却不饶,“彼此彼此。你隐瞒身份,入我乔府,这汲汲营营四字,咱们算是平分秋色。”
时雨手指微微一紧,捏住了袖子,瞧着他,“我不过是一介孤女,流落在外,婉然是我的姐姐,年幼多病,也不知道什么,你有想知道的,尽管直接问我,何必为难她。”
乔停云一哂,“哦?这我如何不知呢?”
时雨怔了片刻才回过神他说了什么,紧绷的神色却没有缓和下来。身侧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她反射性地挥出袖子里的匕首,乔停云却三两下轻而易举地卸下她手中的匕首。
他道:“你人都在我府上,要怕我严刑逼供你姐姐,我怎么不来逼供你。”
他说罢,把匕首抛给了几步外的乔停光。后者拿着那把匕首,看了看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势,继续一脸懵:“……”
时雨不说话了。
她也是心急则乱,现在想想,确实,乔停云虽然看起来不算什么好人,可是确实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对他无足轻重的侍女做出这种事情。可她在情急之下做出的蠢事,却将自己暴露得彻彻底底。
果然,乔停云绕过她,喝了口茶才抬眼看她,“至于我乔家的门楣,倒不至于被我辱没,你要是想找傅献材,难道要靠后门那几个大字都不识的小厮给你打听呢?只是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你隐瞒的事情太多,你不信我,又如何要我信你。”
时雨心乱如麻,一时眼前浮现婉然的面孔,一时又是父母亲被判为逆贼、鲜血淋漓的尸首,恐惧一寸一寸地蔓延上脊骨。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了,可渐渐的才明白,倘或一个人不够强大,那么他失去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她转头就走出了书房。
乔停云没有出声叫住她,反倒乔停光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赞许地看向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这个侍女来路不明,身上又背负着不能说出来的东西,对于如今的乔家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停云摇了摇头,道:“我那天,听闻她在打听傅献材。”见弟弟面上露出困惑神色,便又补充道:“就是英国公的本名。”
当年英国公未曾发迹之时,混迹于乡野之中,用的就是傅献材这个名字,后来被圣人提拔,圣人戏言“后皇嘉树橘徕服兮”,给他改名叫傅嘉木。
一个普通的孤女,怎么会知道如今权势滔天的英国公当年的名字?又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寻找他?
乔停云又想到那个露水深重的夜晚,少女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摸了摸下巴,走了出去。
叶静安与乔停光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终于说话了,“二宝,你有没有觉得事情蹊跷?”
这位姑娘刚丢了姐姐,英国公府就接进了一个小姑娘,而且她还打听过英国公从前的名字。这要是巧合,他能把这串青葡萄给生吞了。
乔停光微微点头,叶静安又道:“而且她瞧着……当真面熟,嘶,我在哪儿见过她么?”
第11章
时雨到如今父母俱已离世,只一个婉然,陪伴她从小到大,逃难一路上更是相依为命,她如今去向不明,时雨除了猜测与乔停云有关,旁的一概不知,出了乔停云处也还是心慌意乱。
她回了屋子想要收拾东西,离开乔家去找人,忽地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她从窗外看去,就见乔停云背着手在门外探头探脑。这儿本是下人住的偏院,他在这儿仿佛是只凤凰掉进鸡窝里头,偏这凤凰半点儿也不自知,见她探头,还笑弯了眼儿,“哟,豆芽,脸色怎么这么臭。”
时雨:“……”
她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收回了视线,还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了窗户,想要关上,眼不见为净。
乔停云嗤笑一声,“吱呀”一声,那小破门被他推开了,外头阳光稀稀疏疏地拉扯着他的袍角,金光里头是弥漫的细小尘埃。
他看见时雨在收拾东西,略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懒洋洋对她勾了勾,“过来。”
时雨警惕地看向他。
乔停云索性一把握住人的手腕,把她拉过来,时雨还要挣扎,就听得头顶他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再长两对爪子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手伤了,怎么还敢对我动手?”说着,解开了时雨小手指上的纱布,对她抖了抖。
那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原是时雨上次同百灵打架掀了指甲盖,随便讨了点儿药包扎起来便不再管,今天掏出匕首同乔停云动手,伤口就又裂开了。她这会儿才恍然,难怪手这样疼,可又垮下脸冲他翻白眼,“托您的福,没有您还伤不了手呢。”
乔停云“唔”一声,忽然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咬着。”
时雨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迫张口,牙关处咬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与此同时,小指上传来一阵剧痛。
时雨疼得想哭,一口咬碎了嘴里的东西,然后……就真哭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把嘴里的东西吐到地上,好不容易用完好的手掏出帕子吐掉嘴里又酸又苦的玩意儿,乔停云已经动作敏捷地把她的伤口包扎好了。
乔停云看她眼泪汪汪,诧异道:“这么疼?”
时雨:“……”
她想骂人,但是舌头被那没熟的葡萄涩得失去了知觉,说不出话来。
乔停云憋着笑,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啧啧,豆芽有泪不轻弹啊,这样都没哭出来,算是条汉子。”
时雨缓了一会儿能说话了,于是言简意赅,“滚!”
乔停云大笑。
笑完了,他放下给对方擦眼泪的袖子,“啧啧”两声,以示对这恩将仇报的小豆芽的不满,“你想走?”
时雨斜睥着他,不说话。
乔停云慢慢吞吞地道,“你要找人,又没银子又没门道,不大容易,眼前就有条大腿可以抱,你也不考虑,唔,不仅没胸,连脑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