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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跟我说话!(9)

“困死了,回去睡觉。”

于笙眯着眼睛,摆了下手,把校服领子拉起来:“考试加油。”

段磊茫然:“哦、哦,谢谢……”

于笙顶着太阳越走越快,转眼把那幢楼抛在了身后。

太阳火辣辣的,照着人往死里晒。他胸口那股强烈的烦躁一点点淡了,重新空下来,剩下一点困得头疼的茫然。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地面,乱七八糟的画面从早就淡忘的记忆里跳出来,带着声音,在他脑海里轮着放小电影。

“是你阿姨的心意,收下吧,特意给你买的礼物。”

“钱打到卡上了,缺了就说,表现好一点,不要老是惹麻烦。”

“小笙,想吃点什么?今天你是贵客,想吃什么就让你叔叔去买,不用跟我们客气……”

……

于笙用力闭了闭眼睛,没忍住,狠狠砸了下脑袋:“……操。”

都过去快十年了,明明早都忘了的。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神经病的黑衬衫。

于笙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过已经远离了他们那个考场,转身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把。

整个三中默认的规矩,背后拍人肩膀是件挺危险的事,严重程度堪比挑衅,原则上允许直接动手。

于笙正烦得不行,条件反射扣住肩膀上那只手,退步沉肩往他肩窝一顶,向上锁住那条胳膊,狠狠一绷劲,就把人带着风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于笙扯起袖子,语气冷下来:“又打的哪天的架?排队了吗——”

他的话音忽然一顿。

罪魁祸首的精神病躺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身上那件板正的黑衬衫被过于粗暴的动作扯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他居然还在被过肩摔的时候找到机会摘了个眼镜,拿在一只手里举着,仰头看他,有点迟疑:“……算插队吗?”

……

十分钟后,于笙阴沉着脸把人拎回宿舍,翻出一管烫伤膏扔了过去。

黑衬衫扭着脑袋照镜子,努力想看看自己脖子究竟烫成了什么样,一边小心翼翼地碰,一边疼得轻轻吸气。

碰一下嘶一声。

声音还挺大,戴上耳机都挡不住。

耳朵里塞着Bose的蓝牙降噪耳机、仰在床上的于笙:“……”

他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劈手躲过那管烫伤膏,抬起手。

……

隔了半秒,于笙冷漠出声:“坐下。”

居然还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欠揍。

黑衬衫很配合地坐下,拄着桌面低头,方便他帮忙涂药。

烫伤膏的质感有点儿像淡绿色的果冻,于笙往手上挤了一大堆,草草揉了两下摊开,啪地糊在他脖颈上。

黑衬衫肩颈跟着绷了下,没出声。

他刚才还疼得要死似的抽气抽个不停,这会儿安静了,于笙反倒有点不习惯,皱皱眉:“又不疼了?”

“……疼。”

黑衬衫唇色都有点泛白,缓了口气如实开口,拧身朝他笑了下:“你涂吧,我忍着。”

很隐忍很坚强,深明大义海纳百川,画面非常感人。

于笙:“……”

于笙毕竟还是个有良心的问题少年,终归没下得去手,沉着脸放轻力道,把剩下的药膏替他涂在了烫红成一片的脖子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嗡嗡的风扇声。

于笙把最后一点药抹完,扯了张纸擦干净手,准备轰人,视线又向下落在他背上。

阳光下没看清楚,那件衬衫上其实也沾了点灰尘,挺高级的布料蒙了一层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于笙毛病又犯了,扯着准备站起来的人按回椅子上,替他拍背后的土。

黑衬衫:“嘶。”

“嘶什么嘶。”于笙冷冷戳穿,“摔着你了?”

对方甚至有余力在他过肩摔的时候摘眼镜,身手不会比他差到哪儿去,根本就不可能真摔着。

唯一玩儿脱了的大概就是真躺到了地上,被起码四五十度的地表温度差点烫熟了脖子。

装居然也不装得敬业点,嘶的时间都不够加个破折号。

于笙烦得不行,压着脾气一下下替他拍背上沾的灰。

这人假摔得太敬业,身后一大片沾的全是灰尘。于笙一路从肩膀替他拍到腰间,正要继续往下拍,头顶又忽然一沉,覆上了点儿熟悉的重量跟温度。

黑衬衫拧过身,一只手落在他头顶上。

他一只手还拄着桌子,姿势有点别扭,幸好手长胳膊长,这么抬起来,居然也堪堪够得着。

于笙整个人瞬间又僵了。

“好了,我的错。”

黑衬衫看着他,镜片后的狭长黑眸弯了下,那只手停在他发顶,好脾气地揉了两把:“下次让你真摔,别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琨神:不能再拍了,再拍就拍到屁股了:)

第八章

于笙觉得这个人一定有病。

怎么会有人自来熟到这种让人忍不住想往他脸上送拳头的地步的。

头上那只手还没挪开,于笙动了下胳膊,莫名地没抬起来。

于笙闭了下眼睛,深吸口气:“手拿开。”

他这个仿佛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反应引起了黑衬衫的兴趣,迎难而上,试探着又揉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人就闪电地向后一仰,悬之又悬地躲过了于笙迎面砸过来的凌厉拳风。

黑衬衫撑着凳子往后仰,晃晃悠悠抵着桌面,抬起头,看起来还想说话。

掉漆的木凳子两条腿撑在地上,年久失修,跟着他的动作嘎吱作响。

于笙转身就走,替他开门。

有点陈旧的门板重重砸在门后的铁质衣柜上,在没几个人的走廊里硬生生震出了循环往复的回响。

黑衬衫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原本的姿势的难度有点大,他后背硌在桌沿上,凳子又往后倚了倚,屈起条胳膊拄住桌面。

于笙把门敞得更开了点。

察觉到了他送客的坚决意愿,黑衬衫扬了下眉峰,拄着桌面的手臂使力,准备站起来。

……

下一秒,凳子最后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

然后突兀地哗啦碎成了一地。

黑衬衫:“……”

于笙:“……”

于笙扶着门框,看着坐在一地凳子零件里难得懵逼的黑衬衫,沉默几秒,抬手蒙上额头,肩膀轻颤了两下。

“不是我,是凳子动的手。”

黑衬衫这回是真摔着了,连眼镜都没顾得上摘,懵了一会儿才回神,扶着腰往起站:“用赔吗?说实话我觉得它其实还能拼起来,就是需要点儿工具……朋友,你能等我走了再笑吗?”

于笙对他的要求不为所动,靠着门,肩膀抖得厉害。

黑衬衫轻叹了口气,自己拍拍裤子蹲下来,把散成一摊的木条往起攒了攒。

他身高腿长,这样半蹲着居然也莫名显出些潇洒,衬衫腰线收束起利落皱褶,脊背线条也随着动作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可惜他自己似乎完全没有这样挺帅的自知,依然蹲在地上,一门心思和满地的凳子腿较劲.

“行了。”

于笙笑够了,随手揉了把眼睛过去,语气难得的好了点:“十块钱的事,不用管了。”

凳子是宿舍配的,算是学校财产,弄坏了还是要赔偿的。

这东西实用性很强,在一代又一代三中学子的手里被抡起来砸中过无数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窗户、铁门和人头,什么时候坏是个很随缘的事。总归赔偿也要不了多少钱,还没人因为这个计较过。

但黑衬衫显然不这么觉得,依然很执着地捡起两块木头,试着往一起拼:“十块钱呢,不少了。”

于笙扫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至少值两百个凳子的衬衫:“你不去考试,就在这儿修凳子?”

“按你教的答完了。交卷之后在你们学校里迷失了方向,想要礼貌地问个路,然后被人抡起来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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