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与圣徒(21)
老社区三楼的阳台，一双缠了圈白色毛边的拖鞋踩在地板横影上，有只小兔子窝在软垫上晒太阳，对软篷篷的毛边来了兴趣，抖了抖耳朵，几步蹦过去。
李与雀把在他拖鞋边乱蹭的毛团子抱起来，左手托住它的屁股抱稳，把它举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兔子睁着湿漉漉的蓝色眼睛，呆呆地和他对视。
“傻。”他小声说。
纤长的手指按在兔子温热的后背上，放缓手劲小心揉了揉，李与雀抱着它回了房间。
陆端宁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到的。
两条录音。
第一条是陆析的声音：我立马把我名下所有资产都捐出去了，一个子也不给你留。少爷，买车买机子装大款花不少了吧，手头上的钱还够你挥霍几个月啊？
第二条是他自己：我喜欢他，我想和他谈恋爱。
过了几秒，陆端宁补了个委屈大哭的表情，控诉道：都怪你！
李与雀没理他，只是问：你回来了？
陆端宁飞快回复他：回来了，现在在家，老头给我惹毛了，说要把我扫地出门QAQ
软乎乎的兔子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李与雀一手摸着兔子，唇角微翘，不紧不慢地回他。
李与雀：不用怕。
李与雀：把你收藏的徕卡卖了应该能抗一阵。
另一边，青年牵着个男孩停在陆端宁家门口，男孩主动跑过去，踮起脚尖按门铃。
听到响动后，陆挽晚两手趴在书桌沿，惊喜道：“爸爸，是云生吗？”
“应该是他们。”陆析摘下眼镜，正要出去开门，想起什么，侧身嘱咐道，“任何时候都不许你一个人去开门，知道了吗？”
陆挽晚仰头朝他一笑，说：“知道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陆挽晚和云生的渊源开始得很早，同样是最早一批公开发售的机器人，又都是在被“抚养人”激活前意外有了意识的“残次品”，这就有点像失散多年的异卵双胞胎姐弟，彼此对对方都还留有丁点印象。
慕琛是云生名义上的父亲，就是因为小云生曾经跟他提过想见一个小姐姐，慕琛误以为他一个人太孤单，是想要朋友的意思，于是把他送进了学校。
谁曾想他把小云生的友善度设得太高，性格软的小男生多少显得有点柔弱可欺。慕云生在体育课时不小心暴露了机器人身份，学校老师刻意纵容，放任一群没有成形是非观的小朋友孤立霸凌他。足足半年，慕琛才发现这件事情。
他把情绪失控的小云生送回研究所检修，也是在那个时候，慕云生再次遇见当初的小姐姐，陆挽晚。
陆析把慕琛迎进来，没有多余的寒暄，他让陆挽晚照顾好小云生，很快把慕琛带进了书房。
陆端宁从楼上下来，正想出门，看到两个小家伙蹲在院子里，对着院子里的几簇月季花嘀嘀咕咕。
慕云生对人的目光非常敏感，抬头对上陆端宁的视线，不自觉“呀”了一声。
他一抬头，陆端宁就认出他是前几天绿乡岛上那个小孩，皱眉问：“云生？”
陆挽晚刚摸完月季花下的泥巴，拍着巴掌站起来，惊讶道：“哥，你们认识呀？”
陆端宁点头：“之前见过一面。”接着转头看向慕云生，“你是跟你爸爸一起来的？”
慕云生怯生生一点头，陆挽晚手还没拍干净，巴掌先落在他背上，她安慰说：“你别怕，我哥人很好的。”
“很好”的陆端宁低头看她脏兮兮的爪子，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你还是先去洗洗手吧。”
他蹲下身，视线和慕云生齐平，温温和和对他说：“你先和挽晚玩着，要什么跟她说就行，嫌她烦人就跟爸爸告状，不用怕的。”
慕云生点头。
陆挽晚不高兴地嘟哝：“你才烦人呢。”
陆端宁戳了下她的额头：“我要出去一躺，你那个废物女团不在的话自己注意一点，不许给陌生人开门，有不对劲的人出现马上去找爸爸，知道了吗？”
“哦。”陆挽晚捂着额头应了一声。
等陆端宁走远，慕云生才小声对陆挽晚说：“我爸爸也不怎么让我和人一起玩。”
陆挽晚没他那么多小心思，没心没肺地回道：“那来找我玩呗，我又不是人。”
陆端宁出来这一趟，本意是带美人回家的。
可当李与雀来给他开门，抬眼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就改变了主意。
陆端宁迎向他的视线，眼里浮起一丝笑意，没等李与雀表露出疑惑。他飞快把门带上，抬手扣住他细瘦的腕骨，指腹微微摩挲了几下，将人狠狠抵在门上。
“你——”李与雀猝不及防，后背砸在老式防盗门上，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很快压过来。
陆端宁微低头看他，目光从鼻尖流连到锁骨，露骨得过了分：“老师，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李与雀险些招架不住，他偏过头，曲起手肘撑在他胸口，不让他再进一步。可陆端宁紧扣住他的手腕，在离他只有几寸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像是认真在等一个回答。
李与雀试着挣脱他的桎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李与雀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属于他的气息落在耳垂，极快地染上一层薄红。
陆端宁垂首，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他终于放开李与雀的手腕，轻轻巧巧地往后撤了一步，讨打似的佯作无辜，笑眯眯地问道：“老师，你不打人的吧？”
李与雀没理他，绕过他径直进了房间。
直到完全脱离陆端宁的视线，他才茫然地抬手放在了心口。
机器人是没有心的。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下午五点钟的阳光已经开始泛黄，落在陆端宁的头顶，恰好把他乱蓬蓬的头发照出一种好看的金色。
李与雀平复好心情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赤着脚盘腿坐在阳台上，背对着日光在搭一个狮子形状的乐高积木，目测有半米高，他连图纸都不看，凭着记忆搭完了大半个身子。
兔子就窝在他腿边，偶尔抬起脚掌，好奇地踩踩还没用到的零件，大多数时候还是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小憩。
见他过来，陆端宁朝他一笑，手里动作没停，向他介绍说：“这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李与雀在他旁边蹲下，看了一会才问：“木法沙？”
陆端宁点头，说：“我从储物室拿的，这一款我好像买了十多个，只有这个还没有拼完。”
李与雀没再说话，静静地看他搭着，手不自觉摸向兔子的脊背，食指缠了圈它柔软的白毛，它也不在意，只是抖了抖耳朵，依旧懒洋洋地趴在陆端宁腿边。
拼完后陆端宁找了个闲置的空架子，把威风凛凛的狮子王摆上去。兔子跟在他脚边，也一并仰起头看架子上那个大家伙。
陆端宁转头朝他一笑，进了储藏室。这人好像闲不下来，彻底把储藏室当成了藏宝屋，不知道又在捣鼓些什么。
李与雀下楼去买了盒草莓，洗干净后，特地给他挑了个虎皮纹果盆，接着又找出一个小瓷碗，给兔子倒上刚盖过碗底的小零食。橙色果盆和绿色的小瓷碗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被他摆在了茶几的正中间。
过了一会儿，陆端宁才抱着兔子走出来。
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件小恶魔黑斗篷，刚刚好能给兔子系上。不过它耳朵太大，又向上立着，盖不上帽子，只能软塌塌地盖在背上，露出两个红色的尖角。
陆端宁把披着小斗篷的兔子放到茶几上，在它屁股上轻轻推了一把，让它自己吃东西去。
他在李与雀旁边坐下，自然地捡了颗草莓，拿它一指正拱着屁股吃东西的兔子，得意洋洋道：“我家美人，可爱吧。”
李与雀问：“你叫它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