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男后(73)
“正是因为我们去衢州,才要把人丢在这个路口。”庆言冷笑,“切莫小看王宣,当年受命护你出秦境,你当只是秦王狡黠多疑?此人才智不输尉夫子,你想得的他必能料到。若是把人丢在泗阳路上,王宣定会料到我们不过障眼法,反而直追衢州。把人仍在去衢州的路上,王宣才会停一停,多思量思量我的真实意图。命人毁去多余船只不过是王宣察觉上当后的万全之法罢了。”
妫辛心服口服,“是!”
姜不愧是老的辣!
面对前方两条路,王宣亦是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走哪一条。半个时辰后先返回的是深入衢州方向的斥侯,并带回一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王将军定睛一看认识,当初为了能叫霍侯允了秦国求娶的婚事,可是没少和这位公孙打交道。
霍昭平知道落在秦国人手里一定完蛋了,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拼得一线生机也是好的。不等王宣开口,便膝行至王宣马前,大呼:“将军恕罪,昭平一时不察受人蛊惑铸下大错,愿助将军寻回吾弟为大王分忧!”
王宣居高临下,命人拉了他下去。
“将军!将军!”
以王宣对秦王的了解,此刻嬴季大概在王宫里整日郁郁,正焦急等待着自己的传讯。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对他来讲那是天大的恩赐,想必秦王恨他入骨,万不会轻易送他上路。暂时留下他的命,送回咸阳交给秦王发落。
秦兵没有马上沿着去衢州的方向走,在等回去泗水方向的斥侯,有人上前,正是八大勇士其中两位,“我们该往哪边?”八大勇士这次只有两人跟随,这不奇怪,桥山大营章辖田蛟几乎把命折在那,救回来养了半年才算养回个人形。王宣此次奉命救人,田蛟章辖还不适宜出远门,秦王留下四人,所以只剩两位跟着他出来。
王宣冷冷一笑:“好计谋!”
两位勇士没听出弦外之音,王宣哼了一些,“险些叫我着了道!”
实证证明庆言所料不假,王宣绝不是满脑子只装剑术的武夫,作为老对手王宣也确实担得起庆言口中的“尉夫子之才”。庆言的障眼法确实将他拖了一时片刻,但并没有误导他最终的判断。
不过也正是延误的一时片刻,王宣带人赶到岸边,眼底只剩远去的桅杆。搜寻船只的亲兵异常沮丧向他禀告一时找不到可用船只,众人只见一道寒光眼前闪过,王将军手里那把杀人无数的宝剑横扫浅滩新草,一片嫩绿飘零。跟随他多年的人都知道王宣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可见今日恼得紧了。
“将军!将军!”
“何事?”
“将军请看!”
王宣顺着声音看过去,但见搁浅的一艘小船上,有个东西动了一下。王将军看着黑乎乎的像是口袋,皱了皱眉,“弄过来!”
不出所料,确是一只口袋,脏污得不成样子,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什么人被塞住了嘴巴。那庆言毁去可用船只却留下袋子里的人,想必是故意为之。王宣眯起眼睛,就见一勇士上前用短剑割断扎口的绳子,一人顿时像泥一样摊在地上。
“长安君!”
成蟜长这么大从未如此狼狈过,哪怕当年逃离秦国也不似今日。此刻一见王宣顿时面如死灰,呜呜的不知叫嚷什么。王宣也懒得扯下塞在他嘴里的破布,王将军的目光被成蟜绑绳上塞的一只木牍所吸引。
“特奉长安,供王泄愤。”
王宣手拿木牍哭笑不得。
“好你个庆异人,岂有此理!”
第91章 太子请封
“东西留下,滚吧!”
整整一年了,来人每次面对妫辛,对方始终只有这一句话。最初他奉命押送珍贵药材,每次少不得还要问上一句“公孙可见起色,吾王甚是挂念”。后来发现妫辛守口如瓶,从不肯吝惜多说一个字,也便不再多问。秦王得到传讯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命他按时将各处进献的名贵药材送过去即可。
妫辛一身黑衣,神情肃然,那是一种冷到极致的表情,与身后入秋竹林呈现的肃杀气息融为一体。目送来人远去,吩咐人清点药材。
衢州南仙霞余脉的竹林深处,原已破败的竹屋被翻整一新。
妫辛往霍清流那间屋里看去,发现他仍睡着,阳光从撑开的小窗照进来,明明暗暗数道光影投在他身上,形成数道温暖光晕。一只手搭在被上,曾经腕上触目惊心的斑驳随着长期的休养如今几乎看不到伤痕,只是太瘦了,指骨支棱着感觉随时可以破皮而出。尽管庆言用了所有办法,也没能阻止可怕的消瘦速度。
“进来吧,他一时醒不了。”对门庆言淡淡道,妫辛把门关上,转身便往庆言这边走来。
“打发了?”
妫辛波澜不惊,回道:“是。”
“没有再问公孙的情形?”
妫辛颔首。
关于这个问题妫辛一直不解。以秦王对霍清流的执着,怎么会放任他如今身在衢州,交由先生照看呢?当然他并不知秦王一直把庆言当做情敌来看,但是这个问题也不难理解,霍清流被救出苣都时,他的情况非常糟糕想必早有人报给秦王。秦王分*身不暇,又能猜到何人动手,这个时候把他踏实留在那人身边精心照顾不失为最佳选择。
嬴季的判断很准确,庆言果真非常用心救治自己的学生,一年来霍清流的身体渐渐好转,偶尔还能见他露出放松的笑容。只有夜深人静当他陷入噩梦,庆言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倾尽全力,并没有救回他的学生。白日里安安静静的睡颜全都是假象,只有夜半时分缠绵噩梦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先生,秦国传回消息,秦王建帝制,号秦皇自称朕。”
庆言冷笑,“秦人早有此心,只是各国贪图安乐,从未把西北这只夷人当做心腹大患。公孙鞅立木为信,奖军功重农桑,从未引起诸国警觉,待想明白了,也错过了最佳时机。最后,也不过徒劳一搏罢了。”
妫辛疑惑道:“那当年先生以燕使身份入秦——?”
庆言叹口气,不愿去回忆。
炉火上架着药罐,庆言已经习惯了这股浓浓的药味。妫辛上前查看柴火,轻声道:“一年了,想必秦王已经放下了。”
“放下?”庆言勉强扯出一抹笑纹,看上去颇为讽刺,“真若放下,又岂会隔几日专人送来珍贵稀有药材。这些药材寻来不易,我们尚难寻得,这一年风雨无阻,你看送药的人可有落下一次?”
“不曾。”妫辛承认道。
“嬴季那竖子恐怕此时有心无力。六国皆覆,此刻百废待兴,他若一走了之,断送的岂是他这一代君王的基业。”
妫辛摇头,“恋栈权位,自古人君多如此。”
庆言玩味问:“那二人可有消息?”
“秦王登基当日于王宫前——砣。”
庆言扬脖而笑,“果然是有仇必报。看来他日我还要谢谢他当年不杀之恩,让我得以庆异人的身份活着。”
“只是公孙这病……”妫辛有些为难,实在不愿用那个字眼,庆言别过头,视线的前方正是霍清流房间。他就像每一个父亲眼里的乖孩子,再也不会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偷看自己杀人,也不会趁着深夜偷偷溜到自己房里试图毁东西……
“是先生不好,当年不该丢下你而去。”
……
“先生不敢奢求,只要你醒过来足矣!”
……
“让先生再教你读一本书,写一个字,练一次剑。”
……
霍清流的名字仿佛在秦国消失了。秦国新老勋贵一个个暗暗窃喜,秦国一统天下,秦王称帝,时至今日才可称为真正的天下之主。秦皇登基,又册立的太子,接下来有一事将提上日程——嬴季自当初即位秦国便没有册立王后,如今秦国一统,皇后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定。秦皇仿佛并不关心这件事,就连有人提出太子奭议亲的奏疏都准了,反倒是一国之母的事情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