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的爱情(67)
他问:“还疼不疼?”
她猛摇头:“不疼了。”
他拍拍她的头,声音低而清晰地叮嘱:“睡吧,不要胡思乱想。”
眼看他马上就要站起来,她不假思索地突然倾身抱住他。
他一愣,双手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
她咕咕哝哝地回答:“沈易淮,谢谢你。”
“傻姑娘,说谢谢干嘛,好了,快点睡觉吧。”
她“嗯”了一声,却久久不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她,脸搁在她宽厚的肩膀上:“你说你不在乎我的家庭,只在乎我,但是……我背上有很大一块烫伤疤痕。”
他笑了,似乎并不意外她交代的这件事:“我也不在意。”
“可是......它很丑,很难看,你以后看到了会吓到的。”
“不会,我胆子大,吓不到我。”
“你又没见过,万一被吓到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说;“要不我现在就看看?”
她沉默了,就在他以为她会推开他,再给他一个白眼、骂他流氓时,她却无声地点了点下巴。
她稍稍侧过身体,解开衬衫的扣子,脱掉右手的袖子,露出里面用来打底的黑色小背心,然后拨开右肩的肩带,露出右侧整块肩胛骨。
她用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疤痕,小心翼翼看了沈易淮一眼:“是不是很难看?”
沈易淮没想到她会照做,不免感到些许错愕。
他抬起手,用温热的手掌触摸她的肩膀,凝视着掌心之下凹凸不平的皮肤,心疼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他喃喃地说:“不难看。”
他凑近,轻轻吻一下她的疤痕。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带着颤音叫他的名字:“沈易淮。”
他仿佛没有听到,嘴上重复着:“不难看。”
他吻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停下。
她的耳垂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帮她穿好衣服,再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胸口,然后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
她安静地任由他抱着,享受一个多月以来难得的静谧时刻,过了好大一会儿,说:“这块疤跟了我十三年了,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我小姑的儿子来我家玩,打破了我父亲一套茶具,我小姑就告诉他,是我打碎的。他很生气,一怒之下,把刚倒满开水的水壶踢到了我身上......后来就留下了这么一块儿疤。”
他问:“当时有多疼?”
“很疼,反正我哭得死去活来,他们都被吓到了,送我去医院做了处理,过了很长时间才好。来到C市以后,我去医院问过,医生都说这个疤时间太久了,不可能修复如初,后来我就放弃了。心想,跟着就跟着吧,大不了永远不穿露肩的衣服,永远……不恋爱。”
“吕微,”他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我刚才看到了,它一点儿也不丑,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别总记着它,好吗?”
“嗯,”她的眼中渐渐溢满泪水,“我会忘记的。”
☆、9-3
吕正群只在C市待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便离开了医院,返回老家。
吕凡完全清醒过来,对于父亲的出现,他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喜悦的表现,反而时时刻刻阴沉着一张脸。
吕正群大概已经习惯他对自己的冷淡,并没责备他什么,临走前,还特地叮嘱他,好好休养身体。
吕凡因为喉咙里插着那根软管,说话并不利索,他没有对吕正群的叮嘱做出回应,只是淡淡地说他今年过年不回老家了,就留在C市。
吕正群声音平静地说:“不回就不回吧,医生说你还要在医院住六天,出院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九了,你刚做完手术,坐车的话,身体也吃不消,不用折腾自己了。”
他转向吕微,语调平淡地交代了一句“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便转身走了。
吕凡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略微口齿不清地对吕微说:“姐,他昨天没有为难你吧?”
吕微坐在病床边,低头对着他笑:“没有。他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正在做手术,他因为你没接他电话很着急,我就告诉了他,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的父亲,对你又……”
“姐,别这么说,他根本不配做父亲。”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皱眉:“姐,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儿肿,他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我昨晚睡得太晚了,睡前又喝了不少水,脸有点儿浮肿。”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对不起,我害你担心了。”
“姐弟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她看了看负压引流器里血液的颜色,还是有些深,“插着这根管子,是不是特别难受?”
“有一点儿,昨晚比较难受,现在好多了,就是上半身不能动,一动管子也会动,就会想吐。”
“引流器要到后天才能拿掉,你再坚持两天就好了。”
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问:“姐,昨天你男朋友是不是也来过?回到病房以后,我感觉有好多人围着我。”
“他一直待到晚上再走,还专门帮我们请了护工。”她想到刚刚给她发短信,询问吕凡有没有醒过来的章晓冉,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小凡,昨天晓冉也过来了,我想听听你的实话,知道她来看你,你是不是很生气?”
他愣了一下,摇头。
“她怕你知道以后会生她的气,求我千万别告诉你她来过的事,刚刚还问我,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小凡,晓冉很关心你的,你应该也感觉得到。你对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姐,我喜欢她。”
她面上一喜,他紧接着却说:“但是......我害怕她会对我失望。”
“为什么?”
“我不知道,姐,这或许只是一种直觉吧,说不清原因。”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真得累了,还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她只好暂时打消继续聊下去的念头。
星期天上午,引流器终于被撤走了,医生说吕凡可以开始吃一点东西了,不过接下来的十天只能吃冷的流质食物,比如稀一点的冷粥,但是不能放任何调味品。十天以后才可以吃软的米饭,慢慢恢复到正常饮食。而且这段期间,喝水也必须喝冷水,以免感染食道上的刀口。
沈易淮这两天一有空就来医院,还负责接送吕微,他的体贴彻底俘获了吕凡的男儿心,拔掉体内的软管后,吕凡第一时间喊了他一声“姐夫”。
吕微好不尴尬,闹了个大红脸,可是又不能当着沈易淮的面说弟弟什么,只能偷剜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别太放肆。
沈易淮倒是很满意这个新称呼,声音颇为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跟吕凡聊起专业问题来更是投入,几乎无所不答。
吕微听着如天书一样让人头晕的专业词汇,既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晚上,吕微没继续在医院食堂吃饭,而是主动请缨要去沈易淮家做饭给他吃,算是谢谢他这几天为了吕凡的事忙前忙后地奔波。
沈易淮有些意外,不过当然乐得享受一下她的厨艺。
两人先去超市买了菜,然后去了沈易淮的公寓。
因为时间不早了,吕微只简单做了两样小炒和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她平时大半时间都待在Red咖啡馆,除了每天早上给自己下碗面条、煮点粥,正儿八经在家做饭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她从上初中开始便学会了做饭,前后做了六年,做出来的菜不说多么美味,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沈易淮不是一个对吃挑剔的人,很是捧场地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还直夸她做得好吃。吕微知道他的夸奖多少有恭维的意思在里头,但是听着还是很受用的,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吃完饭,沈易淮不允许她动手洗碗,推她到客厅,让她坐着看电视就好。
她打量他在厨房洗碗的背影,心里莫名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