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指南(10)
要不是场景不太合适,楚识语简直想笑出声。
她打量了一圈房间,文嘉找的酒店还不错,市中心的地段三星级标准,该有的设施一个不少,就像常见的单身公寓一样,采光、空间也很够,不算亏待自己,怎么在看男人这个问题上就这么犹豫不决呢。
“你们谈崩了吗?”楚识语很冷静的问,“现在上班期间不至于大老远从上海回来休息吧。”
文嘉抬起红肿的眼皮,泪花还在眼眶中打着转,苦笑了一下:“我调了年假,说暂时分开一下冷静冷静。我回来两天他没打过一个电话给我,今天他给我发消息说回辞职回老家了……”
楚识语沉默地起身,从桌上拿了瓶在楼下便利店买的矿泉水,拧开后递了过去,问:“分手了?”
文嘉接过水,拿在手上没喝,又摸了把眼泪:“他没说,但是他在上海的工作做的好好的说辞职就辞职。”
楚识语轻轻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他是想你说吧。”
心中仅存的那丝幻想被毫不留情地戳破,文嘉捂着脸沉默,指缝中缓缓渗出几滴泪。
要说安慰好听的话,楚识语确实不会说。
感情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文嘉这个当局者其实并不“迷”。既然自己不是个傻子,那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时间总会清理掉一切好的不好的,虽然听着挺假的,但人生几十载,永远都在经历着悲欢离合,回过头翻看时,再坏的境况也不过蚊子叮咬一般而已。
她闭了闭眼,陪着文嘉安静的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盏盏灯火逐步点亮来往行人繁忙的前路,走廊上持续吵闹的声响打破房间内持久的静默。
听起来像是小两口吵架。
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还挺好的,但是依然不妨碍尖锐混杂着低沉的声音交错不断地跟着厚重的门板传入她们耳中。
楚识语拧了拧眉,说:“给酒店客服打个电话吧,大晚上的这么吵其他房客没意见吗?”
文嘉听话地拿出手机拨号码,酒店的电话还没打通,她自己的手机倒是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本地的。
来电铃声响了二十几秒,犹豫再三后楚识语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还没传出声音,她这边倒是先嚷起来了。
“你干什么!你……”
“你烦不烦,还没完没……有什么……”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和哪个贱女人——”
……
楚识语朝天翻了个白眼,按了按自己严重遭受污染的耳膜,走到窗边远离恼人的噪音。还没说话,就听那头声音貌似有些着急地说:“你那边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你好请问你哪位?”
“我问你……”对面的声音忽然顿住,恍然大悟一般,结巴了一下,才说,“我、我是陆从明。”
楚识语的眉心拧得更深了:“陆从明?”
没等她问,陆从明就老实交代了:“我找班主任要的号码,听说你感冒了。”
并没有感冒的楚识语一听这话便立即将声音压低了两分,说:“这样啊,我没什么事,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总不至于是特地问她感冒怎么样了吧。
走廊上的小情侣还没消停,这回不仅楚识语不满了,其他房客也跟着出了房门,情绪暴躁地嚷嚷着让他们一边儿吵去,加入那片混乱的“战局”。
中间貌似还有人耐心的劝架声——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上来了。
陆从明听得不是很清楚,继续追问:“你那边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楚识语回头看了一下门,打开窗户让夜风灌进来,一缕细发被吹得飘了起来,不太规矩地糊在她的脸上。
其实她可以不用回答,认真来说她觉得这学生的问题问的有些过度了,但可能是听完文嘉的一肚子苦水让她不太清醒了,疲惫感没头没脑地包裹住她略显迟钝的神经。
“有人在吵架,没什么事。”她说,“你还没说你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是干什么呢,这位同学,现在是晚自习时间还没放学吧。”
第9章
教学楼负一层的走廊转角灯光昏黄,只有一盏暗沉的圆灯粘在灰白砖墙的天花板上,散发着不太刺眼但也看不太清路的光圈。
这里其实不止一盏灯,附近也不止他一个人。作为同学们抽烟、闲聊、小情侣腻歪的“圣地”,没人会闲着没事干把这地方弄的引人围观。
只开了一盏小灯借个光。
旁边几个男生背抵栏杆,边叼着抽烟嘴里边冒出几句骂娘骂祖宗的话。
再旁边,是一对小情侣难舍难分的额头抵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没什么过于刺激眼球的动作,但也一点儿都不在乎周围是不是还有人。
另一边,则是几个人抱着两三桶烤串边吃边吧唧嘴,浓烈的香味顺着温凉的夜风一路飘过来刺入人的鼻腔。
陆从明没找到其他合适的地方,只能将就的拿着手机,闻着两个方向的烟味和烧烤味混在一起后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变异气味,皱着眉说:“我上周五没来,发的英语卷子没拿。”
“英语卷子?我让陈佳琪发下去了,你没有吗?”
陆从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桌上没看见,可能是发漏了吧,或者掉在地上当垃圾扫了。”
“这样啊,那你去我办公室拿吧,就在桌上,或者跟陈佳琪说一声麻烦她一下。”
陆从明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两人之间隔着一部手机和不知多远的距离,她压根看不见,于是小声说:“好,谢谢……老师。”
貌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陆从明打算挂断电话,倏地听见楚老师说:“还有其他事吗?”
有那么一瞬间,陆从明觉得她可能是听出这话里话外的不自然,意识到这只是个粗劣的借口了,心下猛地一紧。
做贼心虚,陆从明在心里评价自己。
但楚识语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等着他的回答。
提着的心并未彻底放下,陆从明摸了摸脖子,说:“没有了。”
电话挂断他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燥热尚未完全吹散,旁边隔了几米的男生莫名冲他说:“哥们儿心情不好?”
陆从明睨他一眼,没说话。
男生既不见外也不生气,吐了口烟,冲他笑了一下,递出个方盒:“抽根不,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紧接着又一个男生朝他骂骂咧咧:“傻逼么,现在都几点了还饭后。”
“没过十二点都是饭后。”
两个男生互相骂娘期间陆从明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烟盒,抽出一根捏在手上,说:“谢谢。”
男生挑了挑眉:“怎么,真心情不好啊,跟女朋友吵架了?”
以他现阶段的脑容量,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可能性。
“嗨,没事,吵架也不是件丢脸的事。要是还喜欢呢就道个歉,不喜欢了就分,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位男生八成是个自来熟的话痨,以一种看似很有经验的过来人口气教导他,陆从明懒得多做解释,抬起两根手指冲他摆晃了晃:“没打火机吗?”
男生干脆利落地抛了过来。
陆从明抽过烟,但没瘾。以前出于好奇试过几次,后来有时心情不好也偶尔抽个一根解解闷。
细长的香烟被他捏在指尖转了个圈,垂着眼冷冷淡淡地又说:“没有。”
“啊?”话痨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他知道不懂装懂,使劲瞪大了一双在黑夜里看不太清的眼睛,“哦——”
陆从明呼出一口烟,半张脸隐没在浓白色的烟雾下,黑夜与白雾交织,缠绕在他略显疏离的五官上,眼底显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他面上不动,在心里嗤笑了声,夹着烟的手指冲几人摆了摆,简明扼要地说:“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