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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指南(4)

作者: 木枞染 阅读记录

许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按理说应该对各类狗爬字体都是很熟悉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班的学生。但无奈总有些字迹已经不能用狗啃来形容了。

他扶了扶眼睛,眯着那双似精明实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近视四百度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到底是个东西,沙哑着声音道:“杨老师非说i,我看着就是l,你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

杨老师就是坐他对面英语办公室里的另一位珍稀动物,年纪不大,三十出头。

年纪越大,越容易较真是有道理的。

要楚识语来批改,就直接算错。

但她还是秉着一颗想要认真工作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眯起了眼,仔细辨别了一番,说:“i吧,上面有个点,只不过连笔写在一块了。”

杨老师挑了下眉,冲着许老师抬抬下巴,得意道:“看吧,许老师,人不服老不行啊。”

楚识语坐回座位,听着这一老一青你来我往,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听见杨老师对她说:“楚老师,大早上就喝咖啡不健康。”

她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转头回道:“习惯了。”

楚识语的态度算不上冷淡,但也谈不上多热情,同个办公室里相处了大半年依然算不上多熟络,

面对杨老师惯常的问候,有问有答,但也仅此而已。

杨林笑了笑,递过来一瓶酸奶:“喝这个吧,健康一点。”

楚识语在心里无声地弯了下唇,心想,搞得跟这些高中生一样,今天给你送瓶酸奶,明天一瓶可乐,然后日复一日,享受着周围人的挤兑与善意的调侃,关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确定下来。

真够无聊的。

她把酸奶放了回去,和和气气地拒绝道:“谢谢杨老师,不过我不喜欢喝酸奶,就别浪费在我这了。”

人的情感有时是个很莫名的东西,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已经得到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却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

杨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楚识语什么,也许是生活和工作环境让他接触到的女性非常有限,而其他人要么是他姐姐辈的,要么就是已婚状态,半年前从天而降一个楚识语,让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特别。

尽管这个“特别”看上去有点骄矜。

但他转念一想,女孩子矜持也没错,不然怎么能让人珍惜呢。

于是选择性忽略便成了他生活中常做的事。

不管杨林有没有听懂,还是纯属装傻,楚识语自觉态度已经摆在那儿了,至于其他,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收拾好才写了两页纸的备课本和干干净净的教材,将手机静音,离开办公室就去了四班教室。

只要老师没来,即便上课铃响也依旧是吵吵闹闹的,隔着半条走廊都能听得一听而出。但楚识语忽然不觉得这类声音很聒噪了,反倒显出了几分活气——某些不再属于她的丰沛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调整好惯有的表情,看着底下半生不熟的几十人,开始自己按部就班的工作。

张平帆看着每天都能相见的漂亮老师,忽然叹了声气,蹭了蹭陆从明胳膊,说:“哎,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陆从明连个反应时间都不给他,果断地回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说,我不知道。”

陆从明在此刻显得分外无情,好在张平帆已经习惯了,也没理他,自顾自地压低了声音,确保音量只有陆从明一人能听到:“听说我们班这位楚老师是学校某个领导的亲戚,才能一进来就教高二,现在还接手我们班,就是想多给她机会,要是成绩好了就全是她的功劳了。”

陆从明:“……”

“你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们班成绩很好的?”

自己英语什么水平心里没点数么,陆从明皱着眉没忍住嘲讽了一句,顺带把自己也嘲讽进去了。

张平帆权当没听见,接着说:“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去年开学的时候学校是来了一批新老师吧,都挺年轻的,应该都是刚毕业不久,所以基本上都是从高一开始,有几个能直接教高二啊。”

陆从明有些无语,他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凭什么能上来就带高二,就不许人家有本事吗。

他冲前面抬了抬下巴,眼见楚老师的目光正移过来,连忙赶紧避开,索性说:“不如你直接问问她,人看着还挺好的,说不定能回答你。”

“滚。”张平帆说,“这能……”

然而张平帆后半句话还没讲完,站在讲台上的楚识语忽然说:“张平帆,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吧。”

第4章

张平帆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虽然他挺喜欢楚老师的,但也抵不过他对英语这门学科的复杂感情,此刻这波点名的操作,连带着觉得楚老师都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仿佛椅子上抹了502强力胶水一样,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将整个动作无意识地拉长几秒,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着书,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楚识语:“书上没有准确的答案,要自己总结。”

张平帆:“……”

他觉得更窒息了。

他垂着头从眼睛的余光中给陆从明递了个眼神过去,陆从明转着笔,朝他回了个微笑,更仿佛挑衅一般地扬了扬眉。

妈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平帆在心里把陆从明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他索性也懒得想答案了,就这么一言不发等着楚识语让他坐下。但楚识语像是和他作对一样,手里拿着书,抬眼扫了过去,只是说:“同桌帮忙回答一下吧。”

陆从明僵了一瞬,站起来的动作也略微有些缓慢,在这个过程中将这段原文飞速地扫了一遍,给了个大致的答案。

楚识语点点头,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淡着一张脸说:“坐下吧,张平帆也坐吧。”

去年正式入职前,楚识语就收到了来自好友的不少忠告,告诉她当一名老师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太凶了学生会在私底下各种编排自己,更有甚者说些难听的话,太温柔了又没有老师的威严,管不住人。总之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但该骂的时候还是要骂,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了。

其实做了大半年,楚识语基本不骂人,但她也很少笑脸迎人,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表情。

上完课就走人,基本不会过多停留,偶尔点人回答问题无论答得怎怎么样也难从她这里得到一星半点的表扬或者批评,极少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像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冷冷淡淡的,无端生出一丝距离感。

这反倒让许多学生在她面前安分守己不少。

八班的同学有提过一嘴,四班的这群人在近一个月以来也是颇有体会。

张平帆扶着椅子坐下,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转头说:“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陆从明压着声音,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咕哝道:“她还在看这边。”

一句话成功地让张平帆后半节课安分下来。

下了课张平帆仍心有余悸:“我怎么突然觉得她比胡芳还可怕呢。胡芳虽然会发火吧,但是火气消了就没事了,她刚才那样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跟个冷面魔君一样。”

陆从明:“……你又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楚识语抱着书照例回办公室,经过两个教室还隔了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就听见办公室里传出刺耳的喊叫声,一个女人的,应该不是某位老师的,不会这么没素质。

办公室的门被掩上,但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依旧有学生从窗户边探出半个身体或者干脆站在走廊上朝里张望,试图打探到什么东西。

见她过来于是稍稍收敛了一些,状似走回教室。

楚识语走近了些许,还是没能听清里面的人在喊些什么,又多又杂,更像是毫无逻辑的情绪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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