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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192)+番外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也就是那么匆匆一望,薛岚因心里一根细弦,啪的一声,徒然断了个彻底。

那时从枕恰好推开房门跟了上来,一句话迟迟尚未出口,迎面即是一阵冷厉剑风,和着满室浓腥气息,径直冲人脖颈致命一点。

从枕一时反应不及,虽已向后连退数步之遥,里间薛岚因横挥而来的涯泠长剑仍是紧逼上前,毫无犹豫划开他颈侧一带细薄脆弱的皮肤。

有温热的鲜血一股一股自伤口处流淌下来。

从枕喉间剧痛,霎时为周遭暴涨的剑光再次击退近十尺有余,轰然一声撞上身后坚硬如铁的石墙。随后薛岚因抵开门扉大步前来,一把拧过从枕血水浸透的襟口,嘶哑怒喝道:“无耻贼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从枕瞳孔一缩,一口污血顺势自嘴角涌了出来,但见薛岚因面色阴郁至极,手边银白剑刃不由分说,再次朝下狠狠劈开一道长光,从枕呼吸骤停,慌忙抬手摁住他手腕,连连战栗出声道:“你……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薛岚因双目猩红,倏而横出一腿,将欲踹上从枕颤抖不止的双膝。不料这厮动作灵敏,堪堪朝门外微一闪身,当即越过门槛冲了出去。

薛岚因一剑再出,偏被从枕劈手一挡,转而以腰间匕首铮铮相抵——一时之间,剑与刃尖,顷刻擦出耀目火星点点。

从枕此人久经历练,素来最擅持刀格挡之术,然而薛岚因手法生疏,不惯以长剑与人近身搏斗,过不多时,来往招式之中,难免渐处下风之势。

偏不巧的是,从枕先时一心欲躲,出击缓慢,久而久之,手劲却愈生凌厉,匕首一朝扬起,顾自激开霜风阵阵,待得落时,更是有意催人命门。

薛岚因一眼见得此状,眸色愈发黯至阴戾凶狠。此时此刻,满心俱是失去师父的恐慌与焦灼,双眼遭得一片汹涌恨意骤然掩盖,怒极之下,竟早已将当初晏欺曾百般叮嘱的事情尽数抛诸脑后。

如今唯一仅有的想法,就是亲手斩杀眼前这恬不知耻的罪魁祸首。

撕碎他。

让他死。

——看着他死。

凶兽一般永无止息的指令,瞬间缠绕占据薛岚因已近失去理智的混乱大脑。

长达数百年的苦守与等待,每一次回头,身边的人都在无声离他远去。

一直待到最后,他注定会是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曾留下。

涯泠剑尖猛力朝前,赫然穿透他一贯布满疤痕的半截手腕。

血管爆裂,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即是那柄阔别已久的,翻有滚烫红边的锋利血刃。

这才是他,薛岚因,身为一个活剑族人……与生俱来的力量。

亦是晏欺一次又一次红着眼眶,试图阻止他向深渊地域迈出的最后一步绝路。

如今晏欺不知所踪,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足以撼动薛岚因一颗恨至极端的嗜血之心。

血刃刹那挥出,沸腾燥热的液体即刻四溅展开一朵猩红灿烂的花蕊。

它似在盛开,却意在毁灭。

高温灼烫的血液向外蔓延不止,很快将薛岚因毫无防备的半面手掌燃至红肿溃烂。而与此同时一并侵蚀吞噬的,还有眼前从枕倏然骇至惊恐无度的面容。

时隔近十七年,薛岚因忘过、痛过,也因此丢失过很大一段漫长的记忆。

但那血刃是自始至终存在于身体里的,最原始的,最鲜活的,一柄拥有自我意识的残暴凶刃。

那时从枕极其费力地睁大双眼,仿佛并不相信薛岚因会在这般时候,不假思索地施用体内深藏已久的活血。

从枕实在低估了薛岚因对待晏欺那一层近乎疯魔的执拗情绪。因而他尚在愣神当中未能自拔,人已被恣意挥开的血刃狠狠冲击出去,撞碎门扉,一路摔至房外吱呀摇晃的楼梯之间,磕出沉沉一声闷响。

从枕低咳一声,胸前厚重的藏蓝纱衣瞬间刺开一长道锐利的伤疤,里间粗糙的皮肤沾上一星半点刃边溅开的活血,亦随之灼出一阵皮肉枯竭的颤音。

他勉力扶稳墙壁站直腰身,微一抬头,恰是对上薛岚因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

痛苦,黑暗,绝望,以及无休无止的暴戾与掠夺。

从枕面色煞白,紧捂胸前不断朝外扩散的狰狞伤口,此时只觉五脏六腑紧拧一处,几乎要被那沸腾尖利的活血燃为一盘散沙。

“岚因兄弟,你……你冷静,冷静下来。”

从枕呼吸颤抖,不断向后退缩躲闪道:“晏先生不在我手上……根本不可能在我手上。”

他用力顿了一顿,扬手直指适才溅满血污的客房里间,一字一句,尤为小心谨慎地道:“那里有个活人,你……你去问问他,与其站在这里对我发疯……不如,咳……问清楚晏先生的真正下落。”

第153章 心乱

室内无光, 满地皆是凝结干涸的人血。

薛岚因单手将被褥包裹的男人拎了起来, 扔至床边,歪歪斜斜在旁倚了个角。

那男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说不清话, 尤其是后脑一片接近青紫的淤痕, 已然肿得老高一块。

薛岚因不由分说,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震得满屋在响。男人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闷哼, 仍是没醒,甚至歪在一旁,渐有几分断气的趋势。

好在从枕在后一瘸一拐地挪了上来, 适才薛岚因将他伤得不清,这会儿话都难得出口,断断续续的,探出食中二指朝男人后脑一点——没用多久, 他总算是含含混混清醒来了, 睁开眼睛朝边上一扫,便正好对上薛岚因刀子般的一双眼睛, 冷得剜人心肺。

“啊啊啊!放过我,放……放过我!”男人瞬间吓得弹了起来,以为晏欺阴魂不散来喂他吃巴掌了,一时慌得全身痉挛,一边翻着白眼, 一边哆哆嗦嗦地出声求饶道,“放过我,求你了,让我活着混口饭吃!一家老小共八口子人,就等我一个赚钱供着呢……求求你,求求你了……”

薛岚因见不得旁人这般窝囊德行,如今听他稀稀拉拉嚷出一长串,只恨不能拔剑将人当场砍了,尸体再扔出去喂狗。

倒是从枕还算理智精明,拖着一身伤口,犹自弯下腰去,拧紧男人下巴凝声说道:“我们不杀你,只要你老实说话,别老想着装疯卖傻!”

那猥琐男人早已被晏欺揍出一副熊样,眼下只觉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于是紧靠床沿,闭着眼睛,甚至不问来人为谁,张口便道:“行行行,你们要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只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们……”

薛岚因眸色一凛,扬手又是一掌掴在他侧颊,幡然喝道:“少说屁话,想死吗?”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直哼哼道:“哎哟,不敢不敢!二位大爷放过我……放过我!”

薛岚因满腔怒火强行压在喉头,继而伸手揪过他衣襟,字字狠戾地道:“方才这间客房还有两个人在的,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那男人闻言一惊,很快揉开眼睛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位,并不是之前遇到的晏欺与程避二人。于是一懵之下,整个人还略微有些发怔。

薛岚因本来也没什么耐心,一见这人愣头愣脑像个傻子,便愈发锐气逼人直拧他脖子道:“妈的……说啊!”

“我说……我说!我这就说!”那男人算是怕极被人如此对待,匆匆忙忙便与薛岚因道,“我、我本来也只是个采……采货的,负责杀人……不负责运输啊!他们两个,厉害得很,打人不说,扭头就出客栈跑没了影儿……”

此话一出,再怎般说得含糊,正常人也该会过意来了。

薛岚因脸色铁青,倏而出声追问道:“你是……黑市派来取血的人?”

“是……是。”那男人战战兢兢,唯恐不慎说错了话,“我估摸着……那两人走不掉的。黑市就离这里不远,沿途负责取血运货的人满街都是……指不定被谁打晕扔铁箱子里,送墙后头一通处理,连骨头都剩不下两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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