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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51)+番外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长行居与沽离镇相隔虽不比十万八千里那般遥远夸张,但若粗略一算,也小有一长段距离。普通人等快马加鞭三四天方才能勉强抵达的路程,他易上闲弹指一挥便能来去自如,也不知是如何练就的一身瞬移术法,千里之遥也不过在眨眼一瞬,竟似那戏本中常道的神仙人物一般,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话虽是这么说了,他易上闲一路飘飞而来确实相安无事,但于那内功修为皆不入流的半吊子薛岚因而言,过速移动和穿梭空间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方落地片刻之余,一身皮肉筋骨已是骇得酸痛难忍,几近麻痹至失去知觉。

易上闲固然知道瞬移术法之弊端明显,劳损肌骨也是理所应当,却没料到这混账小子是个光吃白饭的,一点功夫没练过。这样一想,还难免有些嫌弃,刚跨过门槛的前脚迈了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而摊开臂膀将薛岚因随手扔回地上,似是极尽轻蔑讽刺道:“果真是废物教出来的废物徒弟,这么点路程都承受不住,活了大半辈子,干什么吃的?”

第38章 师祖,老年痴呆

薛岚因横竖一度浪荡惯的, 哪经得起这般接连不断的折磨?他好不容易自瞬移过度带来的痛楚与不适中缓过神来, 又徒遭那易上闲毫不留情地朝地一摔,登时只觉四肢百骸悉数颠倒挪位,好似亲自到那阎王殿里走过一趟, 差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他心里挂念着要事, 旁的终归是不打紧的,唯独一样,他绝不敢忘——故而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喘了口气,他还是将方才没能说完的问题问出了声来, 直道:“你刚刚说了……师父不在聆台一剑派那帮人的手里。那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对不对?”

易上闲身形一顿,本是将欲朝里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又一次地回身低头, 正对上薛岚因的眼睛,声音发寒道:“……我当然知道他在哪儿!”

薛岚因不耐道:“那你倒是说啊!”

易上闲抬起手来,指了指地道:“他早滚下去见阎王了,你有本事也一起?”

话至一半, 薛岚因横来一拳正朝他鼻梁深处狠砸了下去, 力道不大,却是卯足了劲直接抡的, 中途反被易上闲一眼看穿抓住了手腕,顺势朝后一拧,抓娃娃似的一并带了起来,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道:“区区拳脚功夫,一无是处!”

——这死老头子, 除了会张口训人,还能干点什么好事儿?

薛岚因正纳闷间,忽觉腰间隐有寒意渗透而出,低头一看,但见那原是安静无声的涯泠剑通体泛白,似有复苏迹象,显然是晏欺曾在附近某处短暂停留。然而还不等他有半分机会朝四方打探,易上闲已抢先一步伸手前来,劈掌将涯泠剑夺过握回指间,怒不可遏道:“这凶剑沾了成千上百条人命,岂是你一介邪物能轻易掌控的?”

薛岚因面色大变,猝然叫骂道:“操,你这糟老头子……”紧接着扬手便要去抢,易上闲到底是不留情面,一手攥过涯泠剑柄朝后一扳,另一手则并拢为指,聚真气与薛岚因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挥相抵相克,如此虚过几招之后,自然是薛岚因手脚不灵,渐处下风,方要收手回去转攻为守,却又陡遭易上闲旋来一掌劈头拂过,正中其肩臂一周要穴,而雪光流溢的涯泠剑被他单手扣稳于掌心,朝下一挥,冰冷剑尖直抵上薛岚因眉梢,生死之距,不过咫尺半寸。

易上闲之苍劲剑法久练多年,遇柔则强,遇强则刚,正如他磐石一般坚固的内心思想,纵是执着数载,亦不曾有半点改变。

有那么很短的一瞬之间,薛岚因自易上闲眼底无意捕捉到一丝近乎决然透底的杀意。他开始渐渐明白,今日易上闲站在这里,将剑尖高举对上他的头颅,是真真切切地想要直接了断他的生命。

原因是什么,尚还不能得知,但从那双眼睛里所挖掘出来的,却绝不是单单“仇恨”二字,有更深层次的复杂情感,若真要用人的情感去直观形容的话,它应该更适合被唤作——

“畏惧。”

是了,易上闲想要杀他。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动手,而是缓缓将涯泠剑收回鞘中,“锵”的一声脆响。

薛岚因微微抬眸,方欲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小路旁有人影行色匆匆,拱手上前来报道:“易先生,您有客人已在大厅里等候多时,眼下可要抽出时间见上一面?”

易上闲转身将涯泠剑拢入腰间,神色稍缓道:“知道了,我这便过去一趟。”说完顿了一顿,又斜眼瞥过薛岚因道:“你们将这邪物带往镇剑台,务必看守严实,不得有误!”

那人俯首低头,毕恭毕敬道:“是。”

薛岚因被困在长行居院后森冷偏僻的镇剑台里,已过了足有大半个下午。彼时天近昏黑,云雾消散,晚阳如炽,周遭虽空无一人把守,然四面皆为结界,固若金汤,坚不可摧,且触之徒生寒意。

所谓镇剑台,于薛岚因看来,也只不过是个用来收藏武器的暗室。长行居中院落大多依山傍水,此屋尤不例外,四面雕窗,镂空而设,随便一眼望去,皆可见室外水天相连,无穷光景。

薛岚因虽初入异地,水陆不识,但毕竟来时见过图纸,也不至于彻底失了方向。人常道北有独霜江,南有祸水河,若他没猜错的话,长行居外绵延不绝的大片水流,多半是从属祸水河的一处分支,至于究竟通往何处,还另需一番考究。

而镇剑台外间临水画意,内则陈设周正,桌椅整齐,入口处竖一块匾额,题有“苍翠”二字,亦不知是有何深意。薛岚因心烦意乱,自不愿去多想,及至上蹿下跳,又易触及结界伤寒入骨,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屋内,左右踱步,心急如焚。

暗室内外总共没摆多少东西,薛岚因溜不出去,便在里头胡乱倒腾,但见易上闲那糟老头子是喜好练剑的,墙上悬了几柄长短相近的细剑,均为铁质,看起来有些年头,刃边都有些泛卷。薛岚因一肚子坏水正愁没处使,见左右无人,索性咬了牙上去要拔,哪知那铁剑是当真“老”了,手刚往上一放,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愣是将他吓得全身一震,赶忙缩回手去,没事儿人似的转头离开,继续赶着往里室走。

此屋面积不大,加之结界压制,使得薛岚因的活动范围格外狭窄。门后为厅,厅后相对各为一室,左室堆放各式书画,顶上却悬有数柄短剑,依次按长度排列,一路下来井井有条;右室则专放木剑,长短粗细,各式不一,薛岚因手贱上去摸了两把,又握在掌心里上下挥过一番,只觉轻如玩具一般,力道不足伤人。

易上闲一生爱剑成痴,却并未收过任何弟子。薛岚因正猜想他是孤僻成性,遂难有心腹之交,然而微一转头,见右室拐角的墙根里端支有一扇水墨屏风,绘的紫竹,枝叶细软稀疏,隐有泛黄色泽——于是不由分说,上手便要去扒,半途忽觉小臂一软,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慌忙回过头去,却并未见着半点人影。

薛岚因心中古怪,但嘴上没说,仍是固执要去触碰那扇屏风,然而手刚没抬起多少,又是虚虚垂了下来,似由人刻意阻拦一般,死活不肯让他上前半步。

这下要说屋里没别人,他是断然不大相信的。故而轻轻咳了几声,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易老前辈?”

没人搭理。

他又道:“总该不会是师父吧……师、师父?”

还是没人搭理。

薛岚因拧眉思忖一番,终是再次鼓起勇气,挑战底线道:“或……玉”

果不其然,这名字真是灵性得很。他半个“玉”字还没能说完,忽见眼前寒光乍然一现,自室内一众高矮木剑中迅速流溢出数十股丝状真气,凝聚一处,几经周折化为人形,却是零零散散的,好似随时都会碎为一缕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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