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不负卿(112)+番外
紫鸢食指与中指指腹在朱漆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发出“嘟嘟”的声响,“如今我伤势已经大好,也该起身回去了,既然这里是锦繁真正的家,我离去前是要向锦繁问个明白的,你是愿意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一同回到大罗天。”
王妃握着锦繁的手又加了一道力,意味深长地看了锦繁一眼才松开手,锦繁走到紫鸢跟前拾裙便跪了下来,紫鸢心下甚是不忍,身子向前一倾,本欲扶她起来。
可是思量一番后,身子又微微靠向椅被任由她行礼,“你如今是怎么想的,实话说出来于本公主听听。”
锦繁垂着头,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艰难道::“锦繁万幸得公主收留,可这里毕竟才是我的家,还有…还有我的母亲…也在这里,锦繁…锦繁不想再离开这里了…”
紫鸢扬了扬眉,总算明白适才王妃为何那般笃定的跟自己说,让锦繁自己拿注意。
原来她吃定了锦繁会挂念她的母亲,锦繁为自己母亲免遭劫难,才违心说出这样的话,紫鸢抬首的一瞬间,她看见王妃轻松含笑的神色,便气的牙根痒痒。
当然当着这些人的面,她却是不好发作的,她倒是要看看西海龙王,在自己的大女儿都遭人毒手后,对于小女儿的去留是作何想法。
紫鸢努着嘴,点了点头,转而问向一直欲言又止的龙王,“不知龙王认为如何呢?”
紫鸢的眼角轻巧的瞥了龙王妃一眼,她正用丝绢点着鼻翼来试图掩饰自己得意的神情。
而龙王妃的想头,龙王自然是明了的,但他实是不忍自己再失去一个女儿之后,仍不自醒,不去为女儿的将来做个周全的打算。
他额间的汗涔涔而下,可见他是十分惧内的,他垂着眼皮并不与任何人目光相对,只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锦繁你个好傻的孩子,如今你能得公主青眼看待,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为父不同意你留在这里,你的母亲当年犯下错事,压在水牢已有二百逾年,为父早已经派众人看守任何人不得亲近,左右你是见不到她了,留在这里虚度年华,莫如随公主去了,学一身本领再回来…”
其实龙王这话当着龙王妃的不好直说,却也说的够明白了,“你的母亲压在水牢已经这么多年了,王妃要动得了她,早已经动了,不会等到现在的,水牢四周我都有派人把守,她的安危你不要多有顾忌。”
听到龙王这样说,王妃正在扶自己鬓角绢花的手突然一滞,截过话头道:“哎呦龙王,您怎的可以这样,这里毕竟才是锦繁的家,您怎样可以把孩子往外推呢?”
龙王妃不等龙王回应,转而又像紫鸢说道:“公主,您千万别理会龙王的话,他这人就是脸皮薄怕拂了您的面子,才这样说的,他如今膝下就锦繁这一个女儿,怎的舍得她远走呢。”
紫鸢敲打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她手扶着桌角站了起来,眼神定定地看着锦繁说:“适才龙王的话,我想你已经很明白了,无需我再多言,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日清晨我便离开了。”
说着紫鸢饶过龙王妃就要走出房门,跪在地上的锦繁突然匍匐过去,抱住了紫鸢的右腿,她强忍住几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公主待锦繁的恩情,锦繁此生无以为报,只要公主不嫌弃锦繁愿跟随左右。”
龙王妃与此同时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激动的瞋着眼睛说:“锦繁你…你当真不顾你的母亲了么?”
紫鸢冷冷地转身,紧睇着龙王妃的眼神如同一道刺眼的闪电,龙王妃随即垂下眼皮不敢直视,紫鸢凛然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瞧不上我大罗天怕我亏待了锦繁,还是压根不愿意让她离开这里学得一身本领回来?”
紫鸢此话一出,便是非同小可,只要龙王妃不松口放了锦繁便是默认了紫鸢的猜测,以无极圣母在众神中无上尊崇的地位,如何能是她一个小小龙王妃可随意置喙的?
这样的话她是万万担不起的,是以慌忙拾裙跪在紫鸢脚边怯懦道:“公主真是折煞小神了,小神原本只是想龙王膝下只有锦繁这一个女儿,龙王如今年迈是应该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果然公主觉的锦繁用着还算顺手,让她随公主去了便是。”
龙王妃咬了咬牙,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紫鸢如何能觉察不出来她的不情愿。
于是扯了扯嘴角,似是无意地说道:“王妃此言差矣,我要了锦繁过去呢,不是让她做什么粗使活计的婢子的,而是让她在大罗天好生修炼,也好早日重列仙班,西海龙王的公主去我那里做了粗使婢子却也是使得的,只不过我看她倒是个好苗子,想留在身边好生□□□□。”
紫鸢这句话正说中了龙王妃的心思,吓的她一双眼珠在眼眶里慌张的转着,明明是怒目切齿却有极力隐忍,不敢发作,紫鸢看了就觉的好笑。
她拿眼风轻漫地扫了一眼伏在脚下的龙王妃,从鼻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锦繁等人也随着紫鸢的身影鱼贯而出。
本就惧内的西海龙王,知道自己忤了爱妃的意思,送走了女儿,她少不了一场暴怒,但他此刻却无心顾及爱妃的感受,只是眼眸深沉的望着锦繁离开的方向。
紫鸢此番是彻底将龙王妃得罪干净了,她伏在地上心里暗暗将紫鸢咒骂了千百遍,眼见她们已经走远,她才敢气鼓鼓地站起,她扶着自己因暴怒而有些晕眩的脑袋,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她一腔怒火实乃无处发泄,看见龙王还依依不舍看着锦繁离去的方向发怔,便气结道:“龙王也不为自己女儿的前程考虑,就将锦繁随着那贱蹄子去了,龙王可是忘了她一身劣迹了么,就在前几天她还蓄意要杀天神侧妃泄愤啊。”
她虽是气结,说话时也是狠狠的,却也始终不好太藐视龙王的尊严。
龙王从不看他,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本王是想留她在身边,可是本王却更想让她平安,你已经剔除了她的仙骨,还执意留她做什么?”
龙王妃张口欲辩解,可是嘴张了一半也未吐露半个词来,半晌她才道:“若不是她们姐妹二人存心不良,我怎的会那样处置她们?那是她们自找的。”
龙王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你总是有说不完的理由,但是这次我如何也不会听你的了。”
龙王妃眼珠骨碌一转,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日后少不了龙王垂爱,自己若是做的过了,怕龙王真的翻脸那就不好了,故她忙上前挽住龙王的手臂道:“龙王您想过没有,锦繁她决计恨毒了我们,倘或哪天她在大罗天学成归来,将我们龙宫搅的不得安宁,到得那时您将如何?”
龙王说:“锦繁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只要善待她的母亲,她自然会念着你的好,便不会有那一天发生。”
王妃气的顿足道:“早知道就不该同意你纳妾,如今倒好了时时在我的头上悬了一把剑,让我受制于人。”
她看龙王如今不仅敢忤逆自己放了锦繁,且还旁敲侧击自己,心中不由大怒,却只是龇目咧嘴的顿足,不敢像昔时那般态度强硬了。
月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上。
紫鸢难以入睡,便披了件外衣走到庭院中,只见墙角边两株疏桐,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至梧桐树顶。
她凄楚地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月光照着她水气氤氲的眼瞳,宛如两颗水晶,那两个水晶倒影着一片月光也多了份酸凉,她靠着其中一株梧桐树坐了下来。
偏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肩头,她的绸衫不吸水,泪珠便顺着肩头滑落下来,曾经的思念,如漫天清寒的冰雪,深入骨髓,可天明日光照,只能看着她混同尘埃,污浊的化去,一无所有。
站在远处的伯骞映着月光,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他不禁胸口一热,心道:“我若是能为你排除烦忧,能整日引逗你开怀一笑,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