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不负卿(66)+番外
陵墓四周皆有围墙,前面左右有两个入口,四周皆种满了她生前喜欢的麝香百合,有轻薄的香弥漫四周,玉儿定能睡的安稳了,吴起如斯想来,不觉眼睛竟被湿气迷蒙。
外头下着搓絮似的小雪,韩夫人左右太阳穴上贴着暗沉沉的膏药,额上一抹宝蓝色珍珠抹额,显的整个人苍老憔悴已极。
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丫鬟小莲端着药从外面进来,冰凉润泽的水气袭过窗棂,带着冬日里的寒意,窗隙间透进微白的月光,冷淡如银。
小莲悄声走到烛台前点上蜡烛,才唤道:“夫人起来喝药罢。”
语气温婉又带有怜惜,她本想多言劝慰几句,可是经历这样的天人相隔,又岂是廖廖数语就能解释宽慰的?韩夫人亦不睁眼,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心头一酸,清涩的泪珠便顺着眼角的褶皱蜿蜒留下。
自下葬那天灵儿就守在素玉的墓前未曾离开,李锋担心她伤心过度亦是不离左右的陪伴在侧。
灵儿哀凄对李锋说:“小姐生前从未拿我当过下人看待,不论是吃食还是穿戴她都是紧着最好的给我,如今她没了,我定是要在她墓前守陵七七四十九天,守孝三年,以尽我的哀思,李大哥你的心意我懂,只是我不愿意耽误你,你适合比我更好的姑娘,你还是走吧!”
李锋目光温和的看着玉儿,“你道我是什么人了,你的痛我岂非不知,你若愿意守着韩小姐,我陪着你便是,咱们孤苦的两个人也好做个伴,你何苦要撵我走?而况韩小姐生前最记挂你,若是让她知你有了归宿,也好让她安心些不是?”
灵儿闻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锋的像是触动了她心底最痛的一角,是啊,小姐待她如亲姐妹无二至,要是能让她安眠于地下,自己的心里也算是好过些,李锋宽厚的大手搭在灵儿颤抖的肩头,给灵儿疲惫凄楚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用嘴巴抵住灵儿的头顶,沉沉地说:“灵儿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这日,吴起一个人正坐在院中一张石凳上饮酒,一旁的石桌上摆了个酒壶,石桌下已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酒坛子,被微弱的阳光一照,映出盈盈的绿光。
他无意间抬头看见景妍正在不远处站着,微微一怔,他伸出左手手揉了揉额角,“公主怎样来了?坐吧。”
景妍仍站在离他不足盈丈的原地,定定的看着他,欲寻求与他目光的对接,“你为什么要向皇上申请去镇守边关?”
吴起眼神有些迷离,可执杯的手却依旧稳当,他饧了景妍一眼,神情恣意的咏哦道:“浮生聚散云相似,往事冥微梦一般,今日片帆城下去,秋风回首泪阑干。哈哈…好酒真是好酒啊…”
景妍见他整个人因素玉的弃世,早已不复当初的轻袍缓带意气风发,不由气结便有意激他,“吴起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呢,难道素玉死了你就活不成了么?”
吴起闻言却倒也不恼,眯着眼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非也,非也,谁说玉儿死了?啊?她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复道,“她好好的呢,从此以后我到哪里她便到哪里。”
说毕他就起身要走,起身时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酒坛子“啪”一声摔在了地上,酒水溅了一地,连带着他绯色袍角也洇出一片潮湿。
景妍赶紧上前伸手扶他,却被他轻轻挡了,只淡淡道:“我没事,我没事。”
末了那个字他还有意拖长了尾音,听上去却是揪的人心疼,景妍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精心描摹的眉眼有凄楚的湿气氤氲。
她颤声道:“吴起,你宁愿去边关那种苦寒之地用身体的折磨,来掩饰内心的疼痛,也不愿意怜悯的多看我一眼,她走了你便真成了行尸走肉了么?”
她痴痴地看着吴起远去的背影,并未有半分迟疑,顿时失像失了力气般跌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细密的雨丝将黑夜一点一滴的织进晨的曙光里,乌沉沉的天空像滴了墨汁一般悬在头顶,四面都是暗沉沉的雨,打在窗外的望天树上,噼噼啪啪作响,仿佛是更添了一层寒意。
秋练早已经被这细碎的雨声惊醒,只是还觉得眼皮沉沉,故又翻个身面朝里待了一会,越是想分散精力却越止不住的去听外面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是觉的无趣的紧,索性就起身坐到镜前,侍在一旁的仙娥立时上前为她梳发,稀疏的风由窗子里落进,吹的她白色乔其纱衣裾飞扬如翅,如此看来却也更添了一份楚楚惹人怜的情义来。
她在首饰盒里闲闲挑出一对鸽血红耳坠在镜前比对,嘴角蕴着温婉可人的笑意,转眸间看见侍女阿娇走来,站在自己身边却不吭声。
秋练知道她是有事禀报,把鸽血红耳坠放下,又挑了一副玲珑宝蓝耳坠戴上,才慢慢悠悠的说:“什么事儿?”
阿娇一双丹凤长眸只盯着地上,诺诺的道了声是,却迟迟不开口,秋练便挥了挥手,示意伺候的人下去,“你说吧!”
阿娇迟疑的说:“丹穴山那边来信说…说天神大人昨日去了珞珈山。”
她说完眸子迅速的在秋练面上扫了一下,旋即又垂下手。
秋练的笑意凝在唇边,眼波似绵,绵里却藏了银针似的寒芒,“他可见到了什么人?”
阿娇摇了摇头说:“奴婢也不知,天神大人去的时候未带任何侍从,所以也无从打探消息。”
秋练只觉得口舌干燥,仿佛从未如此烦躁过。她确信尧广已经不记得所有关于紫鸢的事情了,可是他如何独自一人要去珞珈山,各中到底有何缘由?这一切她都不得其解,从这个角度看去依稀能见她的樱唇在微微发颤。
但她还是强自镇定,“替我更衣,我要去趟丹穴山。”
阿娇细白如贝的牙齿轻咬朱唇,“上仙,可否要等雨停了…”
后面的话她还未及说出口,秋练一双如利剑似的美目已经掠过她的面庞,吓的她忙低下头缩住了口。
雨幕轻绵如同薄纱,被风吹的缥缥缈缈,将丹穴山近处的树石,远处的亭台楼阁,都掩映在这轻绵白纱似的雨雾中。
秋练捏着决按落云头,朝东天门疾步走去。自尧广元神归位后丹穴山便有不少关于秋练与尧广好事将近的传闻,守门大将见了未来的天神王妃,态度恭谨是自然而然的。
“今儿不知是何方水君布雨,上仙如何选了这样的天来了?”一个守门大将笑脸相迎的问道,还不及他敛去笑意,另一个守门大将忙极具眼色的看了他一眼。
以目示意,这个大将适间只顾拍马屁此时得了点醒,才知仔细瞧秋练的脸色,面色虽如往昔一般,却又隐约透着一痕不豫之色。
碰到了这样的钉子,两个守门将也不知该说什么,待秋练走近便只微微颔首,而才间的那人表情更是有些讪讪。
秋练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从适才的激愤中平复下来,仔细存度尧广去珞珈山,不过是从哪里得到了一丝关于自己记忆的痕迹,想从那里试着找寻罢了。
屈指推演紫鸢此时尚未醒来,而珞珈山的那位正主又是一个不问世事圣神,仔细推敲便可得知,他此去珞珈山收获应该不大。
虽是这样,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己也只能假人于手阻止二人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直到二人大婚之后。
丹穴王妃所居的玉清宫是位于东天门最近的一个宫殿,穿东天门饶过永泽门个景阳门的甬道便是了。不过须臾秋练便行至宫殿大门外,待她收了避雨决好整以暇的衔着如常的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檐头都是祥云雕刻的朱漆大门口。
守在殿外的小仙娥见着秋练忙屈膝施礼,秋练得体大方的颔首示意,“烦累禀报娘娘一声秋练求见。”
这个彩衣仙娥忙应声下,正欲往庭院里走,丹穴王妃的贴身侍俾阿莲,恰值端着琉璃托盘从院子里走出来,一抬眼瞧见秋练伫立在门口,忙含着笑微微施礼,“真真是巧呢,娘娘正念着上仙呢,上仙便来了,快里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