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焯从她手里接了杯子,不由深深看她——本以为,小妮子发现好心办坏事,又是被人偷拍又是被人诽谤,此刻一定非常沮丧,没想到看起来倒挺镇定。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和许露会在门仓?”林沫见他喝了温水,才问,“安排人去门仓直播,总不可能是新闻爆出之后的事吧。”从狗仔的照片上看,已经是傍晚时分拍摄的,从偷拍到发布,再到现在澄清,也不过五六小时。门仓又地处偏僻,从N市开车来都要三四个小时。
元焯笑了下:“为什么不可能是爆出之后?”
这下轮到卉春吃惊了,就算是她自诩圈内资源网建得不错,也不敢打包票在半小时内让粉丝数过百万的主播,亲自驱车百多公里去录个澄清视频啊!
“许露怎么会同意录这个东西?”林沫敏感地问,“她精神状态不好,如果后续狗仔还去找她的麻烦,我怕她更要崩溃。”
“沫沫!你又不欠她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别把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肩上扛。”卉春急不择言,“她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别再跟她搅在一起了。”
“卉卉,我不喜欢许露,甚至可以说讨厌她。做我经纪人的时候,她对我的冷嘲热讽远比鼓励要多,她经常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角色,能有一句台词都是导演恩赐。”在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林沫的面庞格外柔和,说起往事格外平静,“我放不下她不是因为念旧情,而是因为她是母亲。我不想……她出事之后,她的宝宝孤苦无依。”
卉春对于林沫的身世知道得不多,但大概知道她从小被收养,养父母在她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意外去世。此刻听到林沫的话,她忽然有些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先生放下杯子:“不会有狗仔去烦她。明天她和孩子就会转院,等孩子状况稳定了,她会出国治病。”
“出国?”卉春咋舌。许露饭都吃不起了,还谈出国治病?
可林沫却并不意外:“你安排好了?”
“嗯,”元焯看着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心中一软,口气也跟着温和下来,“跑了一天,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沫这才感觉倦意汹涌:“来的时候是卉卉开的车,我还好……”可话才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卉春识趣地拎起包:“既然元先生来了,沫沫就交给你了。我干脆回公司了,明天我得让公司把许露的解除关系文件发出来,还要给好些个导演制片去电话说明许露那边的情况。”
“卉卉,”林沫拉住卉春的手臂晃了晃,“辛苦你了。”
卉春粲然一笑:“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啊。”说罢,飞吻一抛麻利地闪人了。
*
林沫和元焯也很快离开了咖啡厅,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休息站。
月明星稀,高高的路灯替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并肩而行。
林沫说:“你早上才回去,现在又开过来……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比我还要累啊。”
“不累,”元焯淡定地说,“你要相信我的体质,就算现在背着你走上一公里都可以,要不要试试?”
林沫连忙躲开半步:“小元哥哥!”他从前动不动就将她胳膊一拉,扛上背,任她双腿直踢也不放她下来,直到她的小脾气烟消云散、连连告饶,他才若无其事地蹲身将她放在地上。
元焯知道她又想起了儿时往事,不由一笑:“放心,我不会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一顿,似笑非笑地说,“再怎么,也要背着狗仔。”
林沫哭笑不得,抬眼见他目光如水,顿时会意……他这是在替她开解情绪呢,怕之前提起孤儿的事让她郁郁寡欢。她心头一暖,绕到他的身前,负手仰面看着他:“不是说有要事去核实?要不,我打车回片场去吧,你忙你的。”
元先生看着路灯下她纯净而温柔的面孔,恨不能将她揽入怀里,不再让她受到一丝风吹雨淋,半点流言蜚语。可他不能,因为知道他的女孩想独立、想变强、想靠演技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娱乐圈里拼出一片天地。
既然如此,他只要默默地扫除路上的障碍,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鹤查得差不多了,我今天不必回公司,”元焯拉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所以,你今天恐怕只能屈尊坐这辆车了。”
林沫乖乖地坐上车,门便被关上了。
从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元先生大步从车头绕过来,拉开门坐上驾驶座,关上门,伸手……打开了远光灯。
顿时车外一片刺目。任谁,也看不见车里的状况了。
直到这时,元先生才撑住两个座椅中间,侧身在尚未反应过来的小丫头唇上一吻,在唇瓣辗转温存了许久才离开。
林沫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开远光灯,这一吻之后,她终于明了。
在额头一吻之后,元先生才若无其事地坐稳,关上远光灯,系上安全带,侧目看了眼红了脸的林沫:“我送你回酒店。”
又要同住?林沫有点紧张,手指局促地互相摆弄。
这一幕落在元先生眼里,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别紧张,我说了会等你,就不会乱来。”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亲亲我我!林沫甩头,死鸭子嘴硬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元焯将车驶入高速路,在平稳的车轮声中,他平静地说:“左琴和许露,都是元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给咱小元哥哥点个赞吗?
相信我,点赞下章有惊喜=3=
第30章 结婚吧
到酒店大堂时,元焯特意让林沫先上去了, 自己在车里坐了许久才上楼。
林沫留了门, 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单薄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
直听见关门的声响, 她才回头,眉间笼着轻愁:“元尧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他们之间交情不深, 但好歹也是几十年的旧识, 为什么要对她赶尽杀绝?
元焯将风衣挂进壁橱, 似乎不经意地问:“之前你说过, 看见他就感觉我们会被分开。为什么?”
被他一问, 林沫立刻回忆起元正航寿辰的那天。她因为被排挤在人群之外,眼见着元焯与周家姐姐共舞,既自卑又嫉妒,跑出会场之外却遇见了元尧。他那种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表情,至今叫她记忆犹新。那种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蝼蚁, 又像攀附高枝的菟丝花……总之,一无是处。
那时养父母新丧刚过,像是验证了她克父克母、注定生无亲缘。她每日关在家里,眼睛一闭就是养母徐烨临终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那天她在上舞蹈课,接到前台转来徐烨的电话。电话里, 徐烨说一会儿下课她爸开车过来接她, 一家人去吃个大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酸菜鱼, 要特别辣的。徐烨就在电话那头笑,直说好好好。末了道了再见要挂断电话, 林沫忽然想起舞蹈学校门口施工车堵,想叫爸妈不要进巷子了,于是急急忙忙又拾起听筒,却意外地听见徐烨正在同父亲说话:“……算命的说的那些话当不得真。自己养大的女儿,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吗?沫沫是个好孩子,你不许拿那些克亲不克亲的话来给她添堵……”
林沫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下的座机听筒。
回想起来,她只记得在炎夏的夕阳余威里,她穿着黑色舞蹈服站在路边等到天全黑了,浑身是汗,衣服黏腻得贴在身上,整个人像一尾出水的鱼。可直到华灯初上,也没能等到父母来接她去吃特别特别辣的酸菜鱼……
她饿着肚子,独自走回家,漆黑的房间,寂静无声。
她坐在沙发里等父母回来,直到睡着,直到天明,直到终于有人来敲响她家的房门,告诉她昨天傍晚徐烨夫妇出了车祸,已经撒手人寰。
在养父母的葬礼上,林沫甚至没有被允许捧遗照——遗照由夫妻俩的侄儿捧着。她哭到最后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只觉得泪腺干得发痛,坐在火化室外愣愣出神。有人走到她跟前,她抬头,竟是元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