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之上:消逝(20)+番外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再失去了。”
格温女士没有回答她,拉着她继续前进,回到了那处鱼池。格温女士让她走近些,自己站在后面。
“艾米莉亚,现在你失去的,如果是这块水池;而未来你将要拥有的,就会是那一泽汪洋……相信奶奶吧,你会明白的。”
粉绵羊站在斑斓的灯光里,目光闪动。
“因为,人心不会是固定的。时间会和这座假山上流下的细水一样,渐渐扩容起人生的精彩。每个人一路向前,多多少少都要失去的,没有谁可以承受所有的好事走到终点而还完完整整的。艾米莉亚,就像大孩子床底下藏宝箱里心爱的玩具,要割舍很难,可心底里,你一定知道它们并不是自己的全部——至少不是现在。”
“只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也许世间有许多事并不受自己的意志而改变。”格温女士走到粉绵羊的身旁。“但是,有心去寻找的话,认真点,总是能有所收获的。你知道,失去都没有绝对的失去,只是你看不见它去了哪儿,可它一定还在那儿。”
不久之后,在雪下大之前,粉绵羊将格温女士送回了酒店。酒店里明亮的客房已经越来越少。她很怕冷,更害怕黑暗,只是仿佛还有什么没做完的遗漏掉的事,这令她坐立难安。几乎没有犹豫,她折回了公园里。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第9章 第 9 章
格温女士聪慧极了。她的许多话同样可以让粉绵羊揣摩一辈子。粉绵羊独自走在小路上,踏着沉积的白雪。她一直低着头,心无旁骛地走了许久——直到她的思绪被清鼻涕彻底搅乱。
原本静谧的四周已经被枝叶的沙沙声覆盖了,鹅毛大雪如期而至。粉绵羊戴上衣帽,抬起衣袖擦擦鼻涕。索性,脚下的嘎吱嘎吱声还未曾消逝,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为什么这一处空洞怎么都找不到……”
她沮丧呢喃。实在是没有任何方向了。“难道只是我心里随意的感知吗?不,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更何况我已经明确它不是由我产生的。”
“喂,那边的小姑娘。”
粉绵羊抬头环顾四周。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在这儿,树下边。”
粉绵羊走过去,发现了这位倚靠在树干上的人。他裹着自己的大衣,正面容平静地等待着粉绵羊。
“先生,您怎么坐在这里?”
毕竟,旁边就是一张长椅。
这位先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不,我只是太冷了。”
粉绵羊擦擦鼻涕说。
“有烟吗?我闻到了。”他微笑问。
粉绵羊盯着这位文质彬彬却很奇怪的先生。她从怀里拿出来,连着火柴递给了他。这么大的风,微弱的火焰始终没有熄灭。先生甩掉火柴,痛快地吸了一大口:
“这是秋兰镇那边的特产吧。真是怀念。”
“先生,要不您坐上来吧,地上受寒了会感冒的。”
他看着粉绵羊,拿着手里的烟又吸了几口。“行,反正坐高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但是,你必须得陪我一起,跟我说会儿话。”
“不,我还有事呢,抱歉不能陪您。而且,我也不确定我们可以愉快恰当的聊天。”这位先生不单奇怪,而且给人一种不安的危险因素。他毫无礼貌可言,又骄傲放纵。粉绵羊几乎不能找到第二个人的另一个原因是,偏偏这位先生看起来是如此和善亲人。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伪装或刻意得来的,应该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粉绵羊现在真的不想在生理和心理都倍受煎熬的时刻还要坐在这里促膝而谈:她还有事没做完,否则就回不了自己温暖的房间。
粉绵羊刚刚转身迈步,先生就叫住了她:
“你这样做可就太残忍了。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粉绵羊怔了怔。她回头,却见他数着手里的几张红币:
“行,五元,十元,一元,你选一个。”
粉绵羊不由松开眉头。盯着他,他却毫无异样地与之对视。
“难道你觉得太少了?没问题,以我的身份,什么黄的绿的蓝的甚至是紫币,我都可以给你变出来,不信你等一会儿,我变给你看。”
粉绵羊立刻拦下欲要发功的这位先生。“好了,我陪您聊一会儿。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只是不能陪您太久。”
“十分钟没问题。感谢感谢,哈哈。”先生立刻把她的位置也给扫了出来。也许是明亮路灯下对于积雪的折射光,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他的手上似乎缠绕着一缕彩色的透明丝带。
“谢谢。”粉绵羊坐下来。
风雪交加里。先生两只手裹紧外衣,粉绵羊则两只手揣紧衣兜;先生抖起了脚尖,粉绵羊则止不住抖起了大腿。
两个人不由对视一眼,又不由避了回去。
“先生,您为什么坐在那里。因为心事吗?”
“你不觉得房间里实在太温暖了吗,无处不在的诱惑根本令人静不下心审视自己。所以,如你所见,受难才是叫人心安理得的思考的时候。”哈瑞先生说。
“这样,你不妨叫我哈瑞。没必要加什么敬语,不要这么认真——我不过比你大十来岁。你叫什么?”
粉绵羊眨眨眼,“艾米莉亚,”她说。
“哦,蛮普通的。”哈瑞先生说,“至少和你的眼睛比起来,还是蛮普通的。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好看?”
哈瑞先生见粉绵羊叹息不做声,以为她对此有所敏感。“我是说这世上能让我意外的事已经并不多了。你该值得庆幸的。同样,我也很庆幸。”
“我也想知道。”粉绵羊说,看了他一眼。“生下来就是这样了。也许我父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他们只是尽了生下我的义务,但我还是很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我姨母说他们没有谁是这样的眼睛。家族里从来没有过。”粉绵羊说,“不过,你知道这是好事的。它算是我身上唯一还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了。”
哈瑞先生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地沉默了片刻。粉绵羊感觉得到这位先生的目光。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让她有些难为情罢了。
“你在想什么?”
哈瑞先生听到有点尴尬。他笑了笑:
“没什么……对了,你的父母?”
粉绵羊的嘴角牵动。她平淡说:
“姨母说生下我后,就都死了——战争持续了这么久,我这样的孩子世上还有很多吧,所以没有什么可怜的。遗憾的只是我们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一个人撑起生命的色彩。”
“活着就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不如你。”
“不,我是说想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战争的另一方。”
“哦,你说这个……”
哈瑞先生有点意外。他蹙眉想了会儿。
他把手放在粉绵羊的肩膀上,沉沉地按了按。“其实……艾米莉亚,你知道史前文明吗?我是说,看起来你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你的目光是如此明亮——肯定有所了解的吧?”
见粉绵羊点点头,哈瑞再次按住她的肩膀:
“强大,邪恶,嗜血……甚至连上神都没办法彻底消灭,世上的传言倒也有些属实了。不过,可笑的是竟然还有不少人彻底不相信它们的存在,弄得我们这场上百年的战争好像是在对着空气打仗。”哈瑞不由得哈哈大笑。“我跟你说个小秘密,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其实,它们就是原本史前文明的主人。”
他不无得意,看着粉绵羊的震惊,笑容更加璀璨。
“不过,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毕竟知道再多也没什么用,也不是什么好事。”哈瑞先生扶着眼镜说。
“而且……”
“而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