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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之后ABO(29)【CP完结】

作者: 郁华 阅读记录

“他——”

李韶华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我们那个镇子,是依托煤矿建立的。镇上的人不是煤矿职工,就是煤矿家属。他起先只是个下矿井的工人,我妈是镇中学的语文老师。后来我爸因为工作认真努力,一步步做上矿长。”李韶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小声说着。他停了很久,仿佛往事太过沉重,一下说出来又太累,“2004年,因为粗放式的开采方式等等原因,西屯煤矿枯竭了。这对整个镇子,是个巨大的冲击。镇上的人一下失去了经济来源······市里,发了一笔分配金,是分给所有职工的。可这笔分配金,却被他一个人拿走了。”

周行之有些不解。他虽不了解李韶华的家庭,却知道李韶华以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后来虽有了房子车子,却全然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才买来的。

李韶华突然笑了一下,有些阴狠,“你一定疑惑那么一大笔钱去了哪里,对吧。”他的声音里,全是仇恨和不屑,“他拿着钱,一个人跑路了。有人说他偷渡去了泰国,也有人说他去了印度。我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估计实情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李韶华惨淡的看了周行之一眼,说,“很难相信吧。所有人都不信。”

“我妈卖了房子,卖了地,家里能搬走的东西都被他们搬走了,到最后,连老房子里的一台黑白电视、我小时候的存钱罐都没剩下。”

“那是2004年啊。2004年的一台黑白电视,估计连五百块都卖不了吧?可当时镇上的人,实在是没什么钱了。我不怪他们。”

李韶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我高考前,我朋友的父亲伙同几十个工人一起,来我家闹事。我妈吓得不敢开门。他们便拿了把斧子砍门。我妈怕惊动左邻右舍,最终还是开了门。”

“他们闹事的时候,我还浑然不知的呆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后来,听邻居说,他们吵到十点多才走。”

“2004年6月3号晚上11点17分,我回到家,发现我妈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沫,地上洒了瓶百草枯。”

李韶华的手探进烟盒里,下意识地拿出根烟来夹在手里,想到周行之刚刚的话,是以没点燃。他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喝了百草枯有多痛苦吗?像条剧毒的蛇,卧在血管里,一点点蚕食她的生命。她喝得太多了,洗胃、血液灌都救不了。她躺在在医院里,吐血,抽搐,浑身疼得颤抖,到最后连呼吸都做不到。折腾了整整两天,才咽气。”

李韶华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无力说话。过了很久,才缓缓抬起脸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说,“我不怪他们的,我妈也不怪。她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

“想来,我们母子俩,唯一能怪的,就只有李勇了。”

说完,李韶华看着周行之,整个人像虚脱的金鱼,呆滞又没什么生气。

周行之眼眶湿了,他紧紧地握着李韶华的手,声音有些颤,“你,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藏在心里?家庭、手术,全都瞒着我······是觉得我,不可信吗?”

李韶华咬了咬嘴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是,不习惯跟人去讲这些,不习惯示弱,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

周行之松开他的手,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说,“是我不好,宝贝。”

李韶华笑了一下,“怎么又说是你不好。又不干你什么事。”

周行之亲了亲他的额头,认真地说,“我的宝贝心里藏着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没帮到你······当然是我不好。”

李韶华反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以前我也总觉得自己命不好。前18年,任谁都觉得我会分化成Alpha,最后却成了最平庸的Beta;前18年,过着最幸福安静的生活,父母疼爱,家境优渥,最后却家破人亡。”

周行之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心中犹如千根针在扎,只得把人抱在怀里,不停用手拍着他的后背。

李韶华却笑了一下,说,“可我有了你。这说明上天对我也不算太差。”

“他说,想见见我,明天,在国贸的星巴克。我该答应吗?”李韶华在他怀里小声问着。

周行之愣了一下。李韶华向来习惯一切自己做主,何时问过自己的建议?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周行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日渐年迈的父亲,和那日争执后,他临走前,母亲向他抛出的那个复杂无比的眼神。于是,他缓缓地说,“要不然就见一下吧。就算实在放不下那些仇恨,也该见一面的。爸爸他,他大概也六十多了。你们,别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李韶华点点头,小声说,“你要陪着我。”

周行之的心脏便又心疼地颤了颤,他几近哽咽地说,“嗯,我陪着你。无论什么事,咱们都一起扛。”

第34章

临睡前,李韶华的手机“叮叮”响了两声,他拉下来通知栏瞥了一眼,发现是100打头的,想着许是个垃圾信息,便放下手机没去管。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准是李勇发来的。

他打开那条短信,上面写着:明晚九点,在齐商会所4003见,告诉服务员你找凯莉女士。

李韶华推了推旁边的周行之,把手机递给他,说,“他换地方了。”

周行之沉默了片刻,说,“他是怕你报警。”

李韶华笑了笑,说,“他既然能安然回到国内,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我又怎么会傻到以卵击石呢。”

周行之握了握他的手,说,“我会陪着你的。爸爸他虽然不信任你,到也犯不着十六年过去了,反过来害我们吧。”

李韶华咬了咬嘴唇,自嘲地说,“说不定是人之将死,良心发现,过了这么些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儿子,到头来发现家里还有个儿子。”

晚上,李韶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对李勇的想念,早在母亲喝药自尽的那个晚上变作了无边的恨意,到如今,十六年的岁月打磨,连恨都变得不真切,仿佛对这个人所有的感情都成了干涸的海水,风一吹,日一晒,便只剩下一片令人作呕的白渍。

他无力与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一争高下,更无力说出当年与如今的真相,他心中翻覆放不下的执念,便只剩下深深地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他不明白自己叫了十八年爸爸的男人,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做出携款而逃的决定;他不明白躲在阴暗角落里看着自己妻儿流离失所时,他的生父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不知道当李勇得知自己的妻子喝药自尽时,可否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他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十六年他还要找自己,又或是为什么过了十六年,他才来找自己。

在他第十次翻身时,周行之扣住他的腰,从他身后说,“睡不着吗?”

李韶华顿了顿,复转过身来面向他,缓缓地说,“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行之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爸啊,你认识这么久了,还不清楚吗?就很普通的退休工人呗。勤劳、顾家,还有点古板。没什么大缺点,但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你爸呢?”

李韶华想了一下,说,“我,记不太清我他是怎样的人了。他仿佛总是很忙。起先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后来当了矿长,便整日出去应酬。再最后,矿上效益越来越差,他更是每天呆在厂里,忙前忙后。”

李韶华说着往周行之怀里钻了钻,小声说,“在那件事情以前,我从没想过他是个坏人。他虽然很少在家,虽然无暇照料我教育我,但总归是我爸爸。他从工人一步步做到矿长,当初镇上任谁都说他拼命能干又负责。那时我们这些小辈,都是很钦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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