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34)+番外
那一茬茬的胡子新鲜极了,在这新鲜下,原来掩藏着一个并不老实的男人。而且,原来他和妈妈一点也不像,他很爱说话,很爱热闹。他的说话便是骂人,他的热闹便是打。
“爸爸”喜欢喝酒,但和妈妈闷头喝不一样,边喝边骂人。喝完酒后,他就更喜欢打人,不过有一点好处:只要被他打一打,他就很容易放过你。
男人的性子让人摸不清,若是说满口下流的地痞,也不是,若是说坦了臂膀便揍的莽汉,也不是。他的脾气就像山峰与海底来回交错起伏,阴晴不定。此刻他很爱怜地说“诶哟,瘦了。”下一秒也许就会踹到你胸口,把这瘦肉踩踩结实。
夏谐被这阴晴不定折磨得精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把母亲那一部分挨打的份额也承担过去了,也许这就是子女对于父母的责任。
有一回,夏谐被打得很厉害,嘴巴里只泛着淡淡的血腥味,说不清话。
“……拖油瓶!……拖油瓶!”男人拿起个塑料凳往地上狠狠一砸,发出哐当哐当的可怕的声响。
夏谐倒在地上,只是眼巴巴望着他的妈妈,不停地喊她。因为牙齿松动,舌头被咬伤,这个孩子只能将“妈妈”发成类似于“嬷嬷”的声音。
被他叫作妈妈的女人离他有些远,他的目光需要拐个弯才能看见她。
妈妈一个劲埋头在厨房做菜。没有过来。
“哐当哐当。”
“妈妈。”
“哐当哐当。”
“妈妈……”
等打完了,饭也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母子俩都很安静。只有“爸爸”在那里边吃边皱眉:
“……饭是夹生的,你怎么回事,这说不过去吧?”
“我辛辛苦苦做活,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又吃了几口,男人就丢下他们出门去了。
夏谐也停下了筷子,低头拉他的袖子。他的衣服还是旧的,已经遮不住长长的胳膊。胳膊上此刻青青紫紫地覆盖着一块块的斑点。
他的脸上也开始重复妈妈的那种疲倦。夏谐在心里扳着指头点了一下,好像……半个月,没有去学校了?
不对……好像只有十天吧……
……五天?
正当他和这天数做着无聊的斗争时,妈妈终于近似麻木地抚一下夏谐的头发和脸。擦在脸上的那双手上面满是菜味和油味,引人反胃。
她用疲倦的声音说道:“谐谐。”
妈妈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被喊起的时候,夏谐有些恍惚。“谐谐”……那是谁啊。
曾经妈妈从不吝啬地一遍遍叫着“谐谐”,那意味着她在说“妈妈爱你”。而如今她只叫了一声,便停住了口,只望着他。目光里大概是在说:“你要学会懂事了。”
为了妈妈,你要学会懂事了。
可是夏谐不知道怎样才能变得更懂事。
夏谐被她抚摸着,一颗心却渐渐地凉下去了。
天下的孩子,有谁生下来便是硬心肠的呢。他们跌跌撞撞地张开着两只胳膊,朝他们父母走去,那是在渴望得到怜爱。然而长久得不到爱的处境,很快就让他们枯萎了,以至于变成一副奇怪的模样。
也许夏谐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凭他这副好相貌与聪慧劲,一定是百般得宠,说不定也会被养成一个性子娇纵的不得了的孩子。
可是没有也许。
事情既已发生,就不要再提凭空的幻想。
事实便是,渐渐渐渐,他从妈妈口中的“谐谐”,变成了林阙眼里的夏谐。
打着打着,“爸爸”好像厌倦了。
于是就到了那一夜。那是夏谐在灯笼街的最后一夜。
“爸爸”的胡子里,藏着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而这阴晴不定下面,又藏着一个狡猾而精明的男人。
也许他专盯着夏谐打,也许他长久地打,把打变成了这个家里的习惯,只是在做一种铺垫,一种过渡。从这一步到那一步的过渡。
这一步是什么,那一步又是什么,夏谐都会明白的,只要过了那一夜,都会知道的。
那一夜,夏谐才知道第一次见面时,“爸爸”看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是物尽其用的意思。
和“爸爸”第一次见面时,他被妈妈的声音逼迫着慢慢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而这一夜,他被男人物尽其用地拖进去。
夏谐被一点,一点扯进去,最后几乎是半点,半点被拖进去。他头朝前,望着母亲,嘴里无声地在叫着:“妈妈。”
妈妈,救救我。
可是母亲的背影走远了,拐了一个弯,进了厨房,消失在他视线以外的地方。
她一眼也没有看他。
第26章 06
那个男人对他说:“要说谢谢。”
“爸爸”把他拖进房间,然后“碰”地一下踢上门,生生阻隔了夏谐望向妈妈的视线。
屋里没有开灯。窗户紧紧关着,玻璃里星星点点地映射着外面人家的灯火和天上的月光,黄的灯和白的月胶着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混浊的颜色。
在关门声中,夏谐有些迷茫地倒在这黑暗里,像个聋哑人,动弹不得。“爸爸”松开了攥在他衣服背面的手,反倒俯下身,拍了拍夏谐肩头的灰尘:“哟……都脏了。”
夏谐这时候已经长到一米七,在晚发育的男生里不算矮了。但他很瘦,肩膀摸上去都没有什么肉,在肩与胳膊连接的那块转弯处,很明显地支着一块硬硬的骨头。
男人的手就停在这块骨头上,一路往上滑。手心的皮肤粘粘的,凉凉的,也粗糙极了。
“真瘦……”一边往上摸,他一边这样说着。男人喝了很多酒,声音也满是醉态。
肩头过去一点,是凹陷下去的锁骨,漂亮地弯成一个洼地,里面盛着同样漂亮的月光。再往上的皮肤都逃脱出衣服的遮蔽,暴露在空气中。随着那双手往上的移动,脖颈上的绒毛战栗般地竖直起来。
夏谐终于回过神,伸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让它停在下颌下方的位置。
男人抽了抽手,没挣开。
这好像一下子惹恼了他,男人挥起另一只手朝夏谐就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直接后果就是夏谐在近半分钟里浸在巨大的耳鸣中,这耳鸣使他几乎丧失了抵抗力,只能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男人的手没了挟制,终于可以继续往上滑去。这下力道不再轻轻绵绵,而十分粗鲁。手抚摸着夏谐的脸庞,摸了一会,又退回了锁骨处,开始掀他的衣服。
也正是在此时,夏谐从耳鸣中回过了神。
后来的事情,夏谐不太记得了。
不过,我们可以替他回想起来。
那时他回神后,终于明白了在自己身上正发生着什么事情。然后,他的意识和灵魂都飘荡出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自己。而地上的那句肉体,变成了一个歇斯里底的野兽。
他也像野兽那样,伸手就朝男人抓过去。力道是很猛的,以至于指甲在男人身上留下了不浅的血印子。男人一下子火了,提起他的脚,半倒提着把人往屋子深处拖去,想拿根身子绑住他。只可惜夏谐挣扎地太厉害,醉酒的男人走了没几步就脱手了。
“他妈的……”他终于骂了一声,扑过去压在少年身上,想制住他。
其实那天晚上,夏谐没有吃晚饭。然而他燃烧生命一般地,把骨头缝里积余的可怜的一点力量都使了出来。就像疯狗病发时那样,他在地上不停扑腾着,四肢歇斯底里地朝着不同方向乱挣着,以至于男人一时竟拿他没有办法。
最后男人终于接着成年人醉酒的劲,骑在夏谐胯部,勉强制住他的下半身,一下一下扇着他的巴掌。
每扇一下,夏谐眼里就迸出一点烈火般的光芒。
“操……你……妈……”他嘴角带血地这样骂着。
“啪”,又是一下。
“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