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烂尾计划(88)
*
在海平的视角看来,丁槐和晏川蜜里调油,仿佛是个恋爱脑,可顾榛脑子里的这部分,却是完全不同的。
自丁槐将重伤的晏川救回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
她觉得晏川很奇怪,自称知道自己是妖怪,所以才突然远离,可明明说清楚更不容易激怒她,他却选择不辞而别对她这个暴躁的妖怪。
晏川的态度也总让她不安,她是个未经人事不懂风月的妖怪,可也明显感觉到了抗拒,不是害怕妖怪的抗拒,是对丁槐的抗拒。
他不怕水兰,不怕海平,甚至面对伤他的狼妖都不怕,就是怕她。
丁槐旁敲侧击问了楼里的姑娘,姑娘们捂嘴调笑道:“你说的那种男人,可以以身试火啊,要是他点不着,要么是个断袖,要么就是……他不行!”
丁槐当晚就去试了。
一通乱亲后,她感到了晏川的情动,拥有正常男人的反应,可他还是推开了她,宁愿偷偷把自己浸在冷水里灭火,也不愿对她有所表示。
她不懂,不懂就问,便又去问了楼里的姑娘。
楼里的姑娘涂着胭脂“呀!”了一声,惊呼:“这种情况,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想为人家守身如玉来着?他们亲过吗?那男的熟练吗?”
丁槐回忆了一下:“好像挺熟练的…”
姑娘一拍手:“这就完了,八成是了,唉,现在的男人啊,个个都是骗小姑娘的好手,我混迹风月近十年,多少小姑娘为了狗男人散尽家财,我劝你一句,要不得。”
丁槐颇没底气的反驳道:“我又不是说我。”
姑娘留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我知道,你的一个朋友嘛,熟悉的句式。”
怀疑一旦萌芽,便会在心里排山倒海式地生长。
丁槐瞅着晏川,那份不安无措越来越深,她不愿再回去,跟着楼里的姑娘厮混,得到短暂的慰藉。
直到那晚,晏川喝醉了酒,发疯似的将她带回房间。
丁槐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渴望的,她想证明晏川不是不喜欢她,不是为了谁守身如玉,所以当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她再次主动吻了晏川。
晏川的声音暗哑低沉:“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丁槐亲着他的下巴,柔声回到:“我知道,你知道吗?你清醒吗?”
晏川压在她上方,缓缓低头附在耳边:“无论清不清醒,我都喜欢你的。”
丁槐手中一顿,颤抖着问他:“你说什么?”
晏川继续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唇齿在她的柔软处徘徊一阵后,轻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小槐,我真的,真的想拥抱你。”
在他与她彻底交融的刹那,他紧紧抱住了她,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真的很想拥抱她。
丁槐曾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是个新的开始,可没想到,这是场酝酿已久的告别。
她本来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将狼妖的内丹留了下来,却在那晚察觉到晏川的奇怪变化,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内丹。
果不其然,晏川趁她放松戒备时,竟用了不知哪学来的邪术,企图取出她的内丹!
丁槐装作不省人事,任由晏川带走内丹。
那个下雨的夜晚,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或许,或许下一秒,她就能听到推门声,晏川会进屋对她说:“你看,我逗你的,谁叫你不信我。”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不下去了。
丁槐连外衣都没有披,便顺着她故意给晏川留下的气息去寻找。
可气息在某条巷子中断了。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这样的手法,若不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做得让她都无法探寻?
丁槐手中藤条慢慢抽长,变利。
晏川是吗?
既然骗我,利用我,那我便杀了你,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死在我手上也不错吧?
丁槐在巷子里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然后月升星朗,在一片黑暗中,她再次察觉到那阵气息。
气息越来越近,丁槐起身堵在巷尾,盯着渐廓其形的晏川,藤条开始妖力聚集。
晏川走的不太稳,像是有些吃力。
他扶着墙,站的直直的,笑着说道:“小槐,我回来了。”
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带着杀气的风,风后是一簇锋利的藤条,直指心脏。
晏川一动不动,依旧笑着,像以前一样温柔。
或许就是这份熟悉的温柔,那簇藤条停在胸前,再也无法前进。
晏川突然伸手,握住了藤条,丁槐慌乱的收回妖力,但妖风还是挫开了他的皮肉,有血往外渗出。
晏川一步步上前,丁槐一点点收回,两人距离不过一尺,丁槐忍不住大喊:“你别过来!!”
晏川停下了脚步,手依旧紧紧握着藤条,轻轻摇头:“小槐,别杀我。”
不是乞求,也不是害怕,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叫她的名字一样:“你不能杀我,我怕你日后过不去心坎。”
丁槐微微发愣:“为何?”
晏川却没有解释,定定看着她。
丁槐狠下心,厉声道:“你休想哄我!你不就是怕死吗?!你还不知道吧,我给你的内丹是假的,是那个狼妖的内丹。”
晏川神色淡淡,面无波澜。
丁槐先是挑眉装不在乎,随后眉头越压越下,嘴唇微启,颤抖:“你,你知道?”
晏川笑了,还是没有回答,甚至都没张嘴。
“你知道?…!”
丁槐的瞳孔在缩小,心也在剧烈瑟缩。
晏川面如金纸,最终脸色一变,双颊渐鼓,“哇”的一声,吐了满地鲜血!
丁槐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双腿却像被人抽干了力气,就这么随他倒在了地上。
晏川的七窍血如涌注,丁槐竟不知该堵哪,手忙脚乱的去按,却怎么也堵不住,鲜血随指缝渗出,渐渐爬满了她的双手。
丁槐嘴唇战栗,不停念到:“别流了,别流了,不要再流了…”眼泪却比鲜血还汹涌,她终于无助的哭出声:
“不要流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晏川的手细瘦文弱,它曾经握着玉笔,握着磨石,现在它握着丁槐的手,白皙的手指被血污沾满。
“小…槐,对不起,我…我本来是,想着…能,能骗你,让,让你赶,赶紧离开我,或者…杀了我…”
那只手逐渐上移,停在半空:
“可,可是我…舍不,舍不得…我,我好怕…你又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如果…如果你知道…知道了真相…你会…愧疚一,一辈子…”
冰冷的手指同突然降下的雨水贴上丁槐的脸,她立刻回握他,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强撑着说:“别说了,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救你的!”
晏川的眼里只有丁槐的模样,仿佛看着看着,就是他的一辈子。
声音不再断续,他用尽全身力气,轻轻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琵琶…我给你修好了…你再为我…弹一曲《画眉序》…好吗?”
话音渐弱,终句自唇间逸出后,他放心地闭上眼,手中失了力气,从丁槐掌心滑落。
“晏川?晏川…?”
她低声唤着,仿佛他能醒来。
“我们回家,我会救活你,等你醒过来,我再给你弹一次《画眉序》。”
丁槐背起晏川,才发现他这么轻,瘦了这么多,自己只关注着他的可疑,竟没能发现。
她一步一趔趄,絮絮叨叨道:
“等你醒了,我给你炖鱼汤,两条哦不三条,前天的鱼放厨房里也不知是不是死了,死了也没关系,我再去捞…”
“我尽量快些走,你就能早些醒,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抱我吗?没关系,到时候我天天粘着你,烦你…”
天上的雨不过一阵便过去了,过不去的是地上的水洼,它盛满冷冷雨水,向白天留下了夜的痕迹。
*
海平看着泪流满面的顾榛,吓得赶紧闭嘴跳下板凳。板凳晃了晃,颓然倾倒,“轰”的一声将顾榛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