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就算是头再疼,也能理清楚Josephina话中的逻辑关系。
她默默的看着自己桌上那只杯子。
清早程程给她泡了一杯绿茶。她一口没喝,已经凉了。她挺想一口喝掉这凉茶,于是她就真的这么做了。凉茶喝下肚,她才开了口,说:“好。”
Josephina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停了片刻便说不打扰她工作,她自会安排好会面时间。她边说着已经走到了门边,出门的时候,似是不经意的,问屹湘:“听Laura说,三月初,你曾经到过瑞严寺?”
屹湘要想一下才明白过来Josephina说的是哪里。她点了下头,说是的我去过,至今头顶的疤痕还在。她说着摸了摸头顶上。隔着柔软服帖的发,摸不到那光滑的伤痕。不过就是在那里,她知道。
“怎么会想到去那里?一般的旅行,不太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只是想去。”屹湘说。
“如果不太舒服,就回去休息一下。身体比较重要。”Josephina没有再问下去。
“好。”屹湘说,“谢谢。我只要今天下午早一点走就好。”
Josephina离开了。
屹湘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为什么要去瑞严寺?
她没有继续想这个问题。头已经很疼,再想,她怕一颗阿司匹林镇不住这在跳耸的神经。
冯程程敲门进来,跟她说:“您的衣服我取来了。”
“放在那里吧。”屹湘对程程说,“借我一片阿司匹林——另外,麻烦你把这件垃圾处理掉。”
程程麻利的给她取来了药、拿走了袋子,出去前还不忘提醒她今天最重要的日程:“下午提早走,婚礼彩排不要迟到。”
屹湘含混的答应着。药片已经吞了下去。还没有见效,就在剧烈的头疼中,她接到Josephina的电话:会面安排在两天后。
有时候麻烦接踵而来,并不懂得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望着程程拿进来的那件式样简单的礼服。是极淡极淡的绿色,近乎白。几天之后,她将穿着这件美丽的裙子,见证一场一生相守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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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亚宁到婚礼彩排地点的时候,时间比约定的要早了半个钟点。
他懒洋洋的坐在礼堂里。
这老礼堂安静而又有些昏暗,与外面已经显出燥热的温度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也拿不准为什么这俩人会选准了这个偏僻的老礼堂举行婚礼。大而空旷,帘幕低垂,中世纪的教堂一般。
据说很早的时候,这里常常举行舞会,也有些内参电影会在这里放,不过到他这个年纪,舞会已经失色,电影已不是禁忌,这礼堂便荒废成了他们抽烟喝酒偶尔打架的地方——夏天再没有比这里更阴凉的了……
灯光忽然明朗。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五)
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合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听到脚步声和人声都起来了,礼堂前面的舞台上,几个人看起来是专门负责灯光和照射的,正对着亮起来的灯指指点点。
他借着光看着礼堂内部重新布置过的样子。应该是新娘子的品味。陈旧肃穆的礼堂,尽管红毯还没有铺上,百合还没有摆好,客人也还没有来……但已经有了婚礼该有的一切味道。隐隐的,渗透出来,弥散在空气中。
灯光在调试一番之后又熄了,只余了一排射灯,照亮的,恰好是红毯的位置。从大门口,到舞台上。
董亚宁歪着头,顺着这道明亮的灯光一直看过去。
从这头走到那头。将缠绕在一处的两个人,从此缠的更紧些。
他想着这些年也参加过无数次的婚礼。简洁者有之,繁复者有之,隆重者有之,怪诞者有之……他却总提不起兴趣来,从头至尾观一场婚礼。
他看了好一会儿那道关的紧紧的大门。门上透明铮亮的玻璃外,半个人影也无。却从前面的舞台上远远传来了脚步声,踩着木地板的笃笃声,很响。
“来啦?”他回头。舞台上灯没有开,叶崇碧从后台的幕布中出来,走到台中央,顺着旁边的阶梯走下来,向他走来。
“说了让你早点儿来,也不带这么早的吧?”叶崇碧笑着说。手里拿着两部手机,挽了一只大大的包,头发高高的梳起,样子俏丽极了。颈上的纱巾随着她的步幅飘动,飘到下巴处,她手指拂开,人已经走到董亚宁旁边,二话没说,先坐下来,拿着手机的手敲打着穿了七分裤的小腿。“好累。”她说着,便靠在了椅背上。
董亚宁看她脚上那对“恨天高”,嘴角一动,说了句:“这不是找罪受吗。”
“忽然换了平底鞋我不会走路。”崇碧笑容明媚。
董亚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