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侍从都有些无奈,正待近前去将主子们搀扶起来,各自回去安置,却听外边儿问安声次第响起。
皇帝来了。
……
白露与立夏听到外边儿动静,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将这事儿遮掩过去,转念一想——夫妻多年,皇帝若是不知皇后秉性,那才奇怪呢,便没有多事。
皇帝刚一进殿,便被里边儿的酒气呛了一下,眉头下意识一跳,目光四下里一转,就见几个儿女东倒西歪的睡了,乔毓也正枕着手臂,嘴唇略微张着,似乎睡得正香。
“这群混账东西。”皇帝笑骂了一句,又吩咐道:“送他们回去吧,备着醒酒汤,夜里再仔细些。”
仆从们纷纷应声,又将自家主子搀扶起,各自回寝殿去了,立夏与白露对视一眼,神情中都有些迟疑。
乔毓既然入宫小住,自然不能随便选个地方住,从身份与亲近关系看,还是住在昭和公主那儿最合适,这会儿昭和公主被健壮仆妇抱走了,她们要不要跟上?
只是皇帝专程前来,还不知是什么心思,她们总不好贸然做主。
短暂踌躇的功夫,内殿中便只剩了皇帝与乔毓,以及他们的随身侍从,白露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句什么,却见皇帝摆摆手,语气轻缓,却不容拒绝的吩咐道:“都退下吧。”
白露眉头微蹙,立夏伸手拉了她一把,轻轻摇头,同其余人一道,退了出去。
内殿重归安谧,只留下了曾经的夫妻二人。
皇帝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乔毓片刻,忽然轻叹口气,到她身边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去。
“原本还想着,能跟你说句话也好,”他伸出手去,为她将略微散乱的发丝挽回耳后:“没想到,你却醉成这个样子。”
乔毓尤且睡着,没有应答。
皇帝也不在意,目光柔和,略显疲惫的看着她,再也没有说话。
乔毓做了一个美梦。
有多美呢?
她都当皇帝啦!
腰上佩戴着天子剑,案上摆着传国玉玺,君临天下,意气风发。
只可惜,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妖风,将她给惊醒了。
这怎么行?
乔毓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翻个身,打算再睡一觉,回到梦境中去,这一扭头可是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坐了个男人。
赭黄袍,六合靴,腰佩玉带,英姿凛然。
“放肆!”
乔毓眉头皱的老高,扒拉他一下,不满道:“你怎么穿着朕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大锤,你好骚啊_(:з」∠)_
第48章 崩溃
你的衣服?
皇帝目光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转了圈儿, 却猜不透她心思, 微微笑着问道:“怎么就成了你的衣服?”
朕可是天子,怎么可能回答你这逆臣的问题?
乔毓气坏了,一咕噜翻起身, 指着他身上赭黄色圆领袍, 气势汹汹道:“快脱下来!”
皇帝见她横眉立目的,好像真生气了, 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少见的踌躇起来。
乔毓看他没动作, 怒气更盛, 拍着桌子喊道:“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白露与立夏守在外边儿,隔着门, 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叫嚷声, 心下奇怪,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试探着道:“四娘?”
乔毓沉着脸, 命令道:“还不快进来!”
皇帝只知道她此刻醉了, 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也没制止。
白露与立夏知道皇帝在里边儿,没听到他做声,便知道是默许了,推门进去, 便见乔毓坐在桌案前边儿,板着脸,不怒而威,皇帝却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神情含了几分笑意。
怎么回事,难道是吵架了?
看圣上的脸色,也不像啊。
二人心下奇怪,正待问一句,却见乔毓一指皇帝,怒气冲冲道:“到底是谁放这个逆臣进来的?还不快把他叉出去!”
立夏:“……”
白露:“……”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过了大半晌,立夏才忍笑道:“四娘,你喝醉了。”
“原来你们跟他是一伙儿的!”乔毓见她不听,心下实在悲凉:“朕哪里对不住你们了,为什么要背叛朕?”
立夏:“……”
若换成别人,醉后说这么一席话,脑袋都要掉了,但乔毓说,还真没什么事儿。
白露轻咳一声,近前去搀扶她,又向皇帝道:“四娘醉的狠了,奴婢先送她去歇息吧。”
皇帝笑着颔首,又伸臂过去,想将帮着将乔毓扶起来。
哪知乔毓根本就不想走,见人伸手过去,便往外边儿推,对方两个人,四只手,她推不过,气的急了,居然趴在桌子上哭了。
皇帝吓了一跳,忙摆摆手,示意白露与立夏退下,自己则近前去,轻声细语的哄:“好了好了,不叫你走,好不好?你若是喜欢,便留在这儿吧,快别哭了。”
“乱臣贼子!”乔毓抬手打他,哽咽道:“你都篡位了,我的孩子呢,是不是都被你害死了?!”
皇帝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他叹口气,重新在她身边坐下,试探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有,他们现在都很好。”
夜色如水,他目光中似乎也染上了几分哀凉:“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他们?”
哦,乔毓这才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人好像还是自己的宠妃呢。
她伸手打他,气呼呼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皇帝原本还有些酸楚的心绪,倏然间转化为笑意,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附和道:“圣上说的是。”
乔毓看他这样恭顺,加之知晓孩子无恙,心里倒觉得好受了些,假模假样的“嗯”了一声,又蹙着眉,看向他身上的赭黄色圆领袍:“你已经登基了?”
皇帝轻笑道:“是啊。”
乔毓心头就跟滴了醋似的,酸溜溜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朕?”
皇帝忍俊不禁道:“臣会对圣上好的。”
乔毓抬着下巴,满脸傲慢道:“从前你都是自称臣妾的!”
“阿妍,”皇帝抬手点了点她额头,摇头失笑道:“你适可而止吧。”
乔毓拨开他手,眉梢一挑,目光锋锐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皇帝面色安谧,静静看她半晌,忽然间笑了一下。
他伸臂拥住她,伏在她耳畔,悄声道:“臣妾爱你。”
……
乔毓昨晚喝多了,耍了好一通酒疯,迷迷糊糊记得有人喂自己喝了醒酒汤,吧唧着喝了几口之后,便睡下了,至于此后之事,更是一无所知了。
第二日清晨,她起的较之往日要晚一点儿,懒洋洋的睁开眼,便见头顶上是陌生的床帐,略微怔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伸个懒腰,打算起床了,目光不经意间往身侧一瞧,却僵住了。
皇帝便躺在她身侧,神情恬静,大抵是早就醒了,那目光都是清明的。
乔毓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呆了一会儿,赶忙掀开被子去瞧,便见自己只除去了外衫,其余并无异样。
她略微松口气,又去掀皇帝身上被褥。
他身上外袍脱去,中衣却穿的齐整,或许是因为晨间方起,眉宇间神情不似往日端肃,柔和而又静谧。
乔毓心下怒气渐起,勉强安下心来,见床外架子上摆着女式外衫,忙起身去取。
皇帝睡在外边儿,她出去的时候不免要经过他,还故意踩了一脚,以此泄愤。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翻个身背对她,没再去看。
乔毓七手八脚的将衣衫穿好,收拾齐整之后,又悄悄推开窗户往外看,远远瞥见太液池中的碧波,方才知晓自己仍旧停留在远处,未曾离开。
她定了心,到床边儿去坐下,伸手扒拉皇帝一下,忍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后一句,她不觉露了几分情绪:“圣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你说不会纠缠的,再玩这些花样,你觉得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