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特别观星(106)

“今天才不是这种!今天他……他跟我说了……”李定西语无伦次地掰手指数数,“我算算,一、二、三、四、五、六……十一个字!”

“他不是不能说话,有时候也说得出来。只是看他想不想说,或者有没有那个意识去说。”

语毕,盛夜行从课桌里拿出自己摆弄已久的小木头。

这木料是他专门去买的,刀具也买了一套,什么平口刀、核雕刀的,锋利薄片的也有,能拿来钻这些小物件。他打算没事儿就拿刀在这儿雕木头,打算弄个机车木雕,也算打发时间。

看盛夜行还在漫不经心地玩儿雕刻,李定西都快冲上去摇晃盛夜行的肩膀了。

“不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了什么!”李定西着急了。

盛夜行放下手里的圆弧刀,皱眉道:“嗯,说什么了?”

被说得有点儿紧张,盛夜行手一抖,把堆积在桌面上的废木削推下了桌。

李定西:“……”

盛夜行:“……没事,等下我来收拾。”

“那行,”李定西打了个响指,学着路见星的语气,冷冷道:“他说,‘你好,可不可以教我,买机票。’”

听完之后两人足足沉默了五秒,盛夜行张张嘴,艰难开口:“那你教了没?”

“……教了。”李定西声音小小的。

气得把核雕刀直接插上木料,盛夜行简直想空出一只手拍在李定西后脑勺上,“他没轻没重,你怎么也跟着没轻没重?!”

“操,老大你是不知道,见星儿拎了这么长一个簸箕在身后藏着……”李定西抱着头,“我怕他开我瓢!”

“……”

盛夜行把核雕刀抽出来,在初具雏形的木料上敲敲打打,“万一你路哥只是想倒个垃圾?”

李定西大声道:“我不信!”

第61章 吻。

“他……”

大课间时段,盛夜行正一脸纠结地站在办公室里,从牙缝中艰难挤出第一个字。

“路见星?怎么了,”唐寒在批阅作业,忙得头都不方便抬起来,“说吧。”

盛夜行挑眉,“能坐飞机?”

“一般来说,是不建议出远门的。火车噪音也非常大,怕他吃不消。”唐寒回答。

“行吧。”

“怎么了?”

用手指敲了敲校服侧边裤缝,盛夜行笑而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唐寒皱眉,“他要跟你一起走?我记得是你要去首都治病了?”

“……”

“……”

盛夜行没法点头也没法摇头,只得在沉默之后迅速挪开话题:“老师,教室里边儿清洁剂那些是不是都换过了?感觉他闻着不太舒服,今早一进教室就趴那儿。”

“是吧。”

唐寒说完这句才放下了笔,抬头又看了盛夜行一会儿,叹气道:“别担心,我给后勤那边打个电话问问看。”

盛夜行点头,说:“我感觉他挺烦躁的。”

“你观察得比我们老师都细。”唐寒说。

被说得心虚,盛夜行赶紧自己接自己的话题:“一问他他就指鼻子,别的也不说,有时候闹烦了就拍桌子。”

“怎么拍的?”唐寒捉笔,准备又开始记录一下路见星的点点滴滴。

“砸桌子一样,特别响。”

盛夜行说完,伸出手指比划,“还有,拿指甲去磨桌面。”

唐寒得出结论:“他在伤害自己。”

“我知道。”盛夜行说。

放下写到没墨的笔,唐寒边摇头边拿出墨水瓶要重新装水,“这样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换吧,”盛夜行突然说,“味儿整个给换掉。”

“换?怎么换。”唐寒问。

“我有办法。”盛夜行说。

确定了是更换过清洁剂后,盛夜行专门在网上找了些味道最小且刺激性不强的清洁剂买来试用,挨个儿让路见星闻一点再看他的反应。

最后,盛夜行一口气买了十瓶的其中一种,被他全部送给了保洁部,并且尽量劝说这些阿姨用他买的。

路见星自然不知道这些,课余时间全耗在机票上边儿。

他出远门都是坐车,飞机基本上没坐过。

小时候他姥爷家挨着市区内的军用机场,一到晚上有夜航训练,各类机型低空飞过,总会吵得路见星睡不着觉。

他听姥爷讲歼20、讲黑鹰、讲伯努利原理,没听进去一分半点,注意力倒全被飞过的声响吸引,任由其如洪水猛兽将自己吞没。

有时,路见星又贪恋这种让自己疼痛上瘾的噪音,他会趴在房间阳台上数数,飞过一架数一架,嘴里时不时发出模仿螺旋桨旋转的声音。

“轰隆隆隆——”

“嗡嗡嗡——”

“突突突突——”

有时声音尖锐,路见星就说是飞机在哭。电视上那些云层,是留下的眼泪。

路见星一遍遍地重复,弯起眉眼又开始笑。

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只要他抓紧对方的衣摆,那他也就只能看见衣摆。

路见星感觉“能跟着”,就足够满足他的依赖心。

他最近也越来越“黏人”。

他习惯在出门前管盛夜行讨要一个吻,习惯自己做对了一件事儿也去讨要一个吻,发展到现在,连一句“谢谢”也变成了路见星索吻的理由。

他们在各个空间里吻得爱恨缠绵,彼此却都摸不清心底所想,甚至说不出半句“我爱你”。

在接吻时,路见星还不太爱闭眼。

在大部分时候,他们接吻接得轻柔,从盛夜行专注的神情都能看出来一股酥麻感。

他们的鸟,像是衔住一颗心在云端。

偶尔,盛夜行会幼稚得瞬间只有三四岁,怎么拉都拉不住。

课间能逮到盛夜行去办公室取病历的空隙,李定西就认认真真地给路见星讲清楚。

李定西要是没空,那就是“替补队员”顾群山给他讲注意事项。

顾群山从来不怕添乱,也觉得帮人帮到底,非要把路见星拉到一边儿,说的就是什么值机要提前俩小时去柜台联系人、找你要证件就递这张有自己大头贴的等等……

晚上,他们一起回了宿舍。

五楼搬走了不少高三学生,整个走廊冷清到仿佛只有这一家屋内还住着人。

顾群山他们寝室正在打牌。

冬夏、展飞,都一人咬了一根烟在嘴角,手里握的扑克牌不打斗地主,专打开火车,说顺着玩儿下就行。

又玩一会儿,展飞开始拿了个纸杯到桌上,用卫生纸蒙住纸杯杯口。

如果骰子在烧完一个洞之后都没有落下来,那就传给下一个人。

盛夜行推开他们宿舍门进去时,展飞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拿打火机去烧湿掉的纸巾中心。

“嘶,疼死我了……”展飞的拇指都快要被陡然窜高的火焰灼伤。

“哈哈,展飞你这未来国防身体怎么还不耐高温了。”冬夏在旁边笑。

“展飞。”

宿舍门开,盛夜行倚在门框边直接点名了:“顾群山呢?没跟你们一块儿么,让他出来一下。”

大概是被盛夜行突然敲门和说话的声音吓着,展飞原本稳如狗的操作猛地一抖,火苗烧了大半张湿手纸——

“操!”

“小孩子玩儿火要尿床你知道吗?”盛夜行故意拖长尾音,话锋又一转,“顾群山,出来一下。”

顾群山这才把一直蒙在头上的短袖衫取下来露出脸,语气可怜巴巴的:“老大,单独修理啊?”

“嗯,”见人走出来了,盛夜行拍拍他的肩膀,“有事儿跟你说。”

展飞才喝完一杯罚酒,被力娇酒味道甜齁到呛鼻,边笑边说:“盛夜行你他妈让我多喝了一杯,你说怎么办吧。”

“多喝几杯。”

盛夜行端了杯伏特加起来,一口气仰头而尽,完事儿了扯纸抿了抿唇角,“算我贸然闯入你们寝室的罚酒。”

喝了酒,展飞率先兴奋起来:“要问我酒量!手指大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