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9)+番外
孟榛自然也深知,两国相交,使者安危,对局势最为微妙,无论两国交涉何事,若和谈,自然皆大欢喜,可今日所传之信,使者遇刺,于大势,则着实将融国至于不仁不义的地步,更何况,近年来,大俞国力强盛,而融国内斗所致,难掩倾颓,如此关头,着实不可再树大俞此般强敌。
此事可大可小,孟榛不禁担忧,“使者遇遇刺,这事情,矛头不仅是直指大皇子,融国同大俞之间,该更为棘手!”
“融国同大俞尚可处理,几近无人知晓,大皇子同融国掌权之宸王,乃同门师兄弟,更为知己好友,国事自有商量,而国内之势,方乃燃眉之急。”
孟榛终是微松了口气,却见梁尘飞依旧若有所思般,意欲宽慰道,“国内之势,坊间传言,想来数日皆可平。”
梁尘飞不禁叹气,“非也,榛儿,你可曾听闻有关大皇子坊间传言?…”
“传言?未曾……”
“早在两年前,亦是你随师云游伊始,未多久,大俞便要融国遣皇子为质子,入大俞,而圣上专情,后宫唯皇后一人,所出皇子,亦只有大皇子,二皇子…”
孟榛黯然,想到融迟,倍感心酸,“融迟它自然不会留下……”
扶了扶额,“没错,再三权衡利弊下,终是二皇子,远赴大俞,彼时,野心之徒,便已造势,谓“大皇子,二皇子,为帝位,已剑拔弩张,手足相残,然大皇子阴险更胜一筹,致使二皇子为质子败走”。”
提及往时,孟榛思索良久,“两年前?如若我不曾记错,彼时正是摄政王,平西南叛乱,顺势掌其兵权之际?!还有,大皇子封了太子后…后又大举纳妃?”
梁尘飞似乎忍耐许久,方以袖掩口轻咳,笑意冷然,“正是,皇子方值年少之际,而兵权尽为各方所掌,皇家手中,就剩下了禁军,和相距甚远陆战无用的东南水军,当年若非尚有项老将军,一代忠臣,呵,怕是贼人,早就篡了朝代。
而大皇子大举纳妃,劳民伤财,甚至闹出强抢民女之事,而后,宫中便传出,大皇子生性暴戾,侍寝过的皇妃,隔日皆是草席所覆扔到了乱葬岗……”
闻此孟榛大惊失色,怎么自己似乎从未知晓过大皇子,“什么?生性暴……暴戾?!乱葬岗?!”
梁尘飞于袖口抽出方帕子,擦拭鼻端,“那般,亦为不得以为之,风华正茂,立志励精图治的大皇子,被贼人打了皇子某日偶然遇刺,不治丧命的主意,若皇子皆毙,便可亲王顺位,万般无奈下,大皇子封了太子后,也只得装作昏庸无道…故,期间难免闹出不少有损声誉之事,还有……”
似乎听他声音,鼻音愈发重了几分,孟榛出声打断,“入夜风凉,太傅,不如移步?你我大可明日再谈。”
蹙眉许久,方挥了挥手,“罢了,明日再谈,亦可……”
梁尘飞踉跄起身,孟榛紧跟其后,“太傅,我送你先回房好生歇息,待我煮了药,你喝下,明日一早,伤寒便无事。”
顿住步子,良久方转身,声音闷闷的,“不准,叫太傅,要直呼我名,或称夫君。”
为医者,此时无拘小节,抚上他额头,“怎的忽然说这个?别是温病了?烧糊涂了?”
“确实有些烫!伤寒不可小觑!我扶你,回房歇着!”
“不……”
只有一不字出口,继而整个人,顺势向后晕去……
“梁尘飞!”
……
☆、眉目温润
只见梁尘飞骤然失了重心,向后倒去。
他身后是数九寒冬的湖水,孟榛来不及犹豫片刻,千钧一发之际,紧拽住他手腕,一时两人顺势同摔在船头,才免了坠入寒冬湖水。
可还未来得及庆幸,却发现怀中梁尘飞唇色发紫,面色灰败,此时紧咬着牙关,手覆在腹部,痛极了般,强忍着,却难抑周身颤栗。
当下心惊,亦不由暗怨自己,方才大意,误以为他仅是染了风寒,竟此时才辨明梁尘飞异象……
按其人中,另一手诊其脉象,心中了然,亦不敢有片刻耽搁,定下心神,怕他就此昏厥不醒,只得不停唤他名字,“梁尘飞!!醒醒!梁尘飞!”
“来人!来人!来人啊!!”
孟榛半背着梁尘飞,踉踉跄跄向岸上走,片刻,见迎面闻声赶来了几个值夜小厮,刻意留意了其中有他随身小童小米,方才放心托付,“带太傅回房,平卧于塌,敷冷毛巾,吩咐膳房,备热豆浆,给太傅先喝下。”
对小童嘱咐两句,孟榛便疾步赶去府中药房。
抓绿豆、金银花、甘草等药,恐急中出错,深呼吸,稳了心神,方从容镇定,细称两数,燃起药炉,置药壶于其上。
此时本想再去看看梁尘飞此时是何状况,却怕奸人趁药房无人,钻了空子,坏了解药。
故在煎药整两个时辰内,孟榛皆寸步不离的守着。
本就已近午夜,煎药又近两个时辰,孟榛不由得为困意围绕,却不敢打盹儿,为了提神,索性寻了些山楂干,边吃着,边在药炉前煎药。
这才精神些,望着墙边所映火光,一时失神,不由思索起来,究竟是谁,想要给梁尘飞下这般狠绝之毒?
梁尘飞所中之毒,名为风季子,乃世间罕有毒花,生于悬崖峭壁,风吹其花粉,即可散毒,所在之处,方圆几里,再无他物。
制此毒,需借金银器物,采其花蕊,烘干,研磨成末,状似盐,无味,难为人所察觉。
且中毒者,毒发急剧,想解此毒,一般的郎中根本无从下手,若不是今日自己在他府上,恐怕,明早,便有当朝太傅不知何由,暴毙于府的消息传出?
亦或……彼时若他不在,那整个梁府岂不是任人拿捏?恐怕,梁尘飞还不知是要被强背上什么罪名?!比如?谋划刺杀二皇子…暗杀使臣…?!最后,畏罪自杀?!
思及此处,孟榛倍感森然,额上渗出细细冷汗,心神亦慌了几分,余光不经意轻瞥,只见所映火光之中,竟忽现刀剑冷光?!
剑锋划破空气,咻声鸣然。
回身见一黑衣人持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孟榛当下闪身,摔在地上,打了个滚,抽出小凳,扔向黑衣人,方侥幸避过一剑。
黑衣人目的极明确,未与孟榛多做纠缠,目光所及,见了药壶,继而立即转身,举剑劈向药炉上的药壶……
豆浆仅是暂缓其毒,今晚若没了解药,梁尘飞必将一命呜呼!
想至此处,孟榛一时顾不得别的,疾步上前,以身护住药炉,仿佛无痛觉般,拿起药炉,便跑向门外逃命。
骤然,却听身后,“噗……”
寒刀入身之声,端着药,孟榛冷汗垂下。
自己…难道,就要这般?去了……?
今年自己可方才十八!还未尝遍天下美味佳肴!
未游遍世间名山大川!
未访遍神隐之杏林前人!
最重要的,她可还未找到小哥哥啊!
腿软了下来,手上也愈发无力,几欲瘫软在地。
手上药壶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却蓦地被人接住,搭眼一看,又是个黑衣人?!
却同方才的不同,眼前这个黑衣人并未遮面,双手捧着药壶,仍是面不改色,“夫人!谅属下来迟!”
孟榛觉得自己已是有进气儿没出气了,声线都止不住的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稳妥将药壶放在一边,恭敬有加,如实禀报,“属下乃太傅亲卫,听太傅调遣,暗中护您安危。”
同见了亲人般,孟榛几近热泪盈眶,“那你…你怎么来的这么迟!快…快去给我拿纱布!绷带!”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绷带?夫人,您,不曾有外伤啊。”
孟榛不敢置信,试探着以手捂腹,颤颤巍巍搭眼一瞧……
诶?!
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自己也没伤?!方才刀子不是插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