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很大,用屏风隔成了两半,她身下是一张拔步床,上面用各种红帐、流苏装饰着,喜鹊、牡丹等富贵雕花精美无比。
床上摆着百子被,撒着花生桂圆等蕴含喜庆意味的干果。
再往外看去,桌上红烛高照,熏香袅袅,入目之处都是红艳之色,一派喜气洋洋。
“姑娘,先吃几口垫垫肚子。”木琉见房里就她们几个,便飞快地往萧阮口里塞了一块糕饼。
萧阮的肚子的确饿了,中午她只是象征性地由陈嬷嬷代替家人喂了几口上轿饭。
“什么时候了?”
“过了酉时了,”禾蕙应了一句,旋即又压低声音道,“王爷应该快来了吧。”
王府办婚事,这随礼的客人必定云集,只怕是没这么快的。
萧阮安心地又吃了几口,这才重新放下了红盖头,坐在拔步床上等着。外头很是热闹,不时有小孩欢闹奔跑的声音传来,也有顽皮的趴在窗户上朝里张望,不过,外面守着的嬷嬷都把他们赶跑了。
“不许闹新娘子,小心王爷过来打你们板子。”嬷嬷们吓唬道。
这一声“王爷”一出,孩童们都惊呼一声做鸟兽散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已经过了戌正了,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起来,蔺北行却还不见踪影,禾蕙也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问:“要不要我找个借口出去瞧瞧?或者找个嬷嬷问一问?”
萧阮也有些纳闷,照理说,蔺北行盼着成亲已经很久了,照他的脾气,应当会迫不及待就入洞房,怎么会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来?
“算了,”她摇了摇头,“再等一会儿。”
主仆二人正说着,外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步履依旧缓慢,到了门口停了一下。
“王爷。”门外的嬷嬷躬身行礼。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萧阮屏住了呼吸。
蔺北行的脚步到她面前停顿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木琉喜滋滋地递上了如意秤杆,盖头被挑开了。
萧阮仰起脸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蔺北行的身形隽挺、一身红衣,眉梢眼角带着喜气,嘴角的弧线明显上扬,原本刻在骨子里的煞气被这红色一映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居然看起来有了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阮妹妹……”蔺北行喃喃地叫了一声。
萧阮的容颜娇丽,如果说从前清丽得仿佛是一株凛冬初晨含苞的白梅,那么,此刻这株白梅染上了丽色,化作了一株春日暖阳下尽情绽放的芙蓉,美得令人挪不开眼去。
胸口的跳动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蔺北行的喉结忍不住滚了滚,咬牙把几近沸腾的血液强压了下去。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萧阮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来洞房?
“进来。”蔺北行应了一声。
陈碑之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王……王爷!十万火急,有军……军中急报要你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众小天使:来人呐,把这个破坏开车的人拖下去打个八十大板!
陈碑之:冤枉!六月飞雪窦娥冤啊!
贺平宁(幸灾乐祸):看看,你每天拍王妃马屁,也落不了什么好处!
第76章
阿讫部的纷争越闹越大,从那次死了两个汉民之后,又有去山里采药的药农被阿讫部扣押了,说是这山是他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容不得别人来分一杯羹,镇守宁州的靖安军上奏请求给阿讫部一点教训,入山围剿刻不容缓,晚了那几个药农只怕也会落得被杀死的下场。
只是,今天是蔺北行的新婚之日,这军情虽然紧急,却要错过了洞房花烛夜,蔺北行一脸为难地看向萧阮:“这……要不还是等明日……”
陈碑之硬着头皮道:“王爷,宁州来的信使还在军府等着呢,我……该如何回复?”
萧阮连忙道:“没事,蔺大哥,军情要紧,你还是去军府处理吧,我这里也不急在一时。”
蔺北行舒了一口气:“好,那我就先过去,你自行休息就好,不用等我。”
蔺北行匆匆交代了两句,便往外走去,萧阮目送着他的背影,见他的步履依旧缓慢,不知怎么,心里有几分异样的感觉升起。奇怪了,这一次陈碑之来请,怎么蔺北行没说几句就走了,也不见他恼火。
不过,这份异样转瞬之间便被另一件要事给占据了。她思忖了一瞬,忽然开口叫道:“蔺大哥,你等一下。”
蔺北行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里猛地流露出惊喜之色:“阮妹妹这是舍不得我走吗?”
萧阮嗔了他一眼,快步到了他身旁,柔声道:“怎么会?当然是正事要紧。”她的语声一顿,有些犹豫地道,“我忽然想起看过的书上说,阿讫部虽然民风彪悍,但很讲义气,若是认了人做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写书的人曾去过阿讫部两次,第二次去的时候已经间隔二十年了,洞主换了人,却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蔺北行的眼神复杂了起来,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
“蔺大哥,你还是细心查一查阿讫部杀了那两个汉民的原因,”萧阮正色道,“不要贸贸然就做决定,以免出了什么纰漏后悔。”
蔺北行凝视着她,猝然扣住了她的腰,在她唇上粗暴地亲了一口。
萧阮猝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
吐息瞬息之间炽烈地印在了她的肌肤上,属于男性的阳刚之气袭来,唇瓣一痛,却又带着几分柔情……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蔺北行松开了她,哑声道:“我走了。”
萧阮的脸颊通红,扯住了他的衣袖:“等一下!”
蔺北行挑了挑眉,有些不抱希望地问:“舍不得我?”
萧阮取出了锦帕,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仔细擦了擦,轻声道:“沾上我的口脂了,别让人看到了笑话。”
蔺北行终于走了,萧阮站在原地看着敞开的房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舍不得蔺北行离开。
出嫁前,陈嬷嬷她们和她讲了一些夫妻间洞房花烛夜的事情,她听了颇有几分惊惧,难以想象和蔺北行裸裎相对的场景;可他这么一走,却又好像有点怅然若失。
睡在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上,一个翻身都摸不到床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萧阮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睡了过去,晚上也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时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梦里蔺北行朝着她笑,仔细一看,却是一张沾满了她口脂的脸。
萧阮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新婚的第二日,是拜见家中长辈的日子,萧阮早早地就起了,但蔺北行却一直不见踪影,等萧阮梳洗停当,内院的管家过来禀告,说是王爷遣人来送了信,他一早赶往宁州去处理阿讫部的事情去了,可能要三四天以后才回,让王妃先熟悉一下王府,等他回来。
“王妃,小人陪你去老王妃的院子,等老王妃那里事毕,小人便陪王妃在府里走一遭,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和小人说就是了。”管家恭谨地道。
管家姓丁,约莫三四十岁,看起来精明干练,
“有劳丁管家了。”萧阮客气地回了一句。
丁管家慌忙道:“王妃可别这么客气。王爷走的时候交代了,以后你就是他,若是谁敢对你有半分怠慢,那就是对他不敬,提头来见。”
萧阮哭笑不得。
蔺北行这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脾气是改不了了。
萧阮跟着丁管家,一路聊着天,不一会儿就到了老王妃的院落里。老王妃的娘家姓云,早年是秦中官宦人家之女,嫁给蔺北行的祖父后也曾吃了不少苦,一直到夫君封王才安逸了起来,生了一子一女。
老太太的精神矍铄,已经快六十了腰板还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和蔺北行的有几分相像,眼神犀利,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爽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