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雾霾,看见你(111)
“那你还会和我住在一起吗?”许临睁着汗淋淋的眸子,目光依然清澈,轻声问道。
阳光就像丝丝缕缕编织的网,罩着他和俞晨,可是就算被网罩着,他也想要和她呆在一起。
俞晨迟疑片刻,抬起头,露出微笑:“嗯,住一起当然可以了,不过交往的事情就先不考虑了,我想先调整好自己,至少先把抑郁症治好了再说…我…想不到未来的事情,只想把每一天都过好…所以,也请你保重好你自己,我们各自为安吧。”
他听得出,俞晨的话里透露出的不是脆弱与伪装,而是坚强与平实,她应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这番话。
去机场前,石英从家里拿了很多土特产让许临和俞晨带上,俞晨要去拎最重的糍粑,却被许临抢先了一步,对俞晨说道:“就算我的身体状况再差,腕力还是有的。”,俞晨没再说话,出门按了电梯。
行李托运、候机厅等待、登机、到达首都机场、取行李、拦车回丰侨,将近半天的时间,俞晨再没和许临说一句话,他要拎重物就让他去拎,他咳嗽她也不再过问,他揪裹衣服捱着胃疼她也不再管他。
一直沉默着,直到家门口,吴韩开门,让开身子,俞晨看到一个前额秃了大半,已然看不到发际线、戴着眼镜,腮上长了一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许临发微信给吴韩告知了回来的时间,吴韩知道许临和俞晨都没有钥匙,只能在公寓里守着,没想到江文涛晚上再次造访,质问吴韩知不知道许临的回程时间,吴韩只能说实话……
江文涛从沙发上起身,眼里的寒光直指俞晨,继而看了看一屋子走来走去的猫猫狗狗,对许临呵责道:“你怎么能把这些脏兮兮的东西弄进这个房子!”
许临换上拖鞋,放下从林城拎来的东西,对江文涛顶撞道:“这是我的家,房款我已经全部还清了,你没资格再过问。”
江文涛朝俞晨走过来,许临把俞晨拉到自己身后,江文涛对许临威胁道:“你要和俞达忠的女儿在一起,想都别想!你别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这周末我给你安排的局,你必须要参加!”
说着,江文涛又看了看俞晨,凑近许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韩在场的缘故,江文涛不想外人知道自己的家事知道得太多,说完就怒气冲冲离开了,俞晨使劲挣开许临的手,转身把东西挪进厨房,吴韩见这两人神色不对,许临眼神凝滞地盯着地面,对吴韩说:‘’我明天要去见崔教授,继续请假一天,你帮我跟老师说一下吧。”
交代完,他去了客房,反锁了房门,吴韩收到王晞发来的信息:许临和俞晨回去了吗?你怎么还不来酒店?
吴韩这才想到王晞是自己的正事,连忙出门。
“我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我。我会戒掉对你的迷恋,淡化记忆带给我的影响…也许只有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许临坐在客房的床上,不断回想俞晨说的话,胸闷气喘越发严重,他掏出手机给崔教授打电话,缓了口气说道:“我决定停药接受手术。”
他不想再带着这副病恹恹的躯壳接近俞晨…….
俞晨从来就不是他回头是岸的选择,而是,唯一的选择。
第49章
和俞晨不同,许临只会在清醒的时候想起往事的每一个细节。
林场一中,高二烈日炎炎的暑假,俞晨自从探望外婆归来,就变得乖顺了许多,每天清晨吃完早餐就会下楼呆在许临诊所般的房子里做数理化的题册,然后领着许临上楼吃午饭,下午又跟着许临做语文、英语和生物题册,晚上吃完晚饭,许临就会给俞晨讲解理综试卷。
整天枯燥的学习,连俞达忠和石英也不明白,俞晨怎么会去了趟乡下就变化如此大,不过有许临在,也让他们放心了很多,俞晨为了知道许临的星座,连做了三套物理模拟卷,许临终于把自己生日告诉了她,八月十五日是他十六岁的生日。
在许临生日那一天,俞达忠给他买了一辆进口自行车,俞晨没有自行车,俞达忠生怕她骑着到处溜达又遗忘学习,于是俞晨只能每天早上坐在许临身后揪着他背后的校服去上学,虽然林城一中没多远,俞晨也想坐在他车后,一路闻着他身上栀子花的暖香去上学。
这次父母送许临礼物再没让她心生怨憎,她感到很开心,想要把父母的爱多分给许临一些,让他也能闻到花香,也能听到鸟语。
在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许临接到江文涛的电话,告知要把江蔚珏接回林城度过一个星期,许临语气冷淡地说道:“反正我以后考大学也会考到北京,这个假期还是不要把妈妈送回来了。”
江文涛当时听到许临说这话就发怒吼了起来了,提醒他两天后就把江蔚珏送到林城。
没想到的是,俞达忠看到俞晨这个假期和许临一起过得这么充实努力,对女儿的溺爱再次泛滥,经不住俞晨哀求,给她买了张惠妹在广州的演唱会门票,可是又不放心俞晨一个人去,自己也没时间,石英一直怀疑俞达忠在外面有女人,坚持要和他跑到广西去出差,俞达忠实在无奈,只能请求年满十六岁已经拿到身份证的许临陪着俞晨一起去。
许临没有告诉俞达忠和石英,母亲要从北京回林城的事情,他答应陪同俞晨,俞晨兴高采烈。
喧闹嘈杂的演唱会现场,许临忍受了四个小时的头疼,不过看到俞晨跟着周围的歌迷一起笑一起闹他也感到很满足了。
他喜欢俞晨充满活力的模样,这样的她也在照耀着他黯淡的人生。
次日中午,许临和俞晨从广州回到林城医院宿舍楼,正遇到江文涛扶着江蔚珏从车上下来,江文涛看见许临,上前就狠狠扇了他耳刮子,骂道:“你这臭小子昨天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我带着你妈妈回来吗!?我让你乱跑!没良心的狼崽子,和你那变态老爸一样拖累你妈妈!”
俞晨眼见平日里就像小大人的许临面对江文涛竟然表现出了懦弱与胆怯,她忽然愤怒地上前,挡在许临面前,拽住江文涛的手臂,大声喊道:“你是谁啊!?我警告你,你要欺负他的话我跟你没完!”
“俞晨,他是我舅舅。”许临站在俞晨身后,低声对她介绍道。
俞晨转过身,看见许临低着头,双肩耸塌,失色的薄唇也在微微打着颤,她从未见过许临这个样子,右手握住许临冰凉的手臂,大声说道:“许临,你抬起头看着我,他是你舅舅又怎么样,就算是你舅舅也不能随便打人。”
这时,江蔚珏走过来,使劲推开俞晨,把低着头颤抖的许临揽到怀里,对俞晨吼道:‘’你这女娃是谁!?你凭什么对我们家许临动手动脚!我告诉你,他是我儿子,这个世上只有我最爱他!”
俞晨瞬间就觉出了江蔚珏的病态,她听班主任对石英说起过许临母亲进精神病院的事情,当时还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儿,这时看见江蔚珏将许临用力挛在怀里,才真正感受到许临的处境之艰难。
江文涛就像拎着一袋垃圾一样拎着许临的校服衣领向前方走去,江蔚珏就像抓住一件玩具一样神经质地嘿嘿笑着揪扯许临前胸的T恤,俞晨看着许临被前拉后扯地带进单元楼,连忙跟上他们,可是又有点害怕。
一直跟到四楼,江文涛回头狠狠瞪了俞晨一眼,将许临推进家,狠狠砸上了红木门。
俞晨就一直坐在楼梯坎上等着许临家的门再次打开,一直等一直等,傍晚天色呈现半灰时,俞晨隐隐听见门里发出声响,像是跳绳时绳子舞动的声音,俞晨心想许临并没有在家里跳绳的习惯,马上联想到这是皮鞭抽打,于是忍不住上去对着红木门一阵狠敲,是江文涛开的门,俞晨质问他:“许临人呢!?”,这时许临出现在江文涛身后,脸色苍白地看着她,俞晨从他走路扶腰的动作以及微微佝偻的背部看出他确实挨了打,于是对江文涛威胁道:“信不信我跟居委会告你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