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雾霾，看见你(284)

沈晓桐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制止石惠道：“你住口！话别说得太过分。”

此时俞晨在病房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呆立在俞达忠身边不动，始终沉浸在小时候骑在父亲肩膀上吹肥皂泡的记忆里出不来，还有一次俞达忠难得去幼儿园接她，她缠着俞达忠带她去吃羊肉串，一口气吃掉五十串，回到家里上吐下泻，俞达忠愧疚了一晚上，对外婆忏悔自己不会当爸…..

这时又有几个医生走进病房，与沈晓桐交换了眼神，沈晓桐心想俞达忠的□□是不可能捐献了，只能无奈放弃，走出病房，告知那几个眼科医生取不到器官了，医生脸上浮现出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许临这时却走到石英身旁作最后一搏：“俞叔叔生前签署了捐赠意愿….我还是希望…你能遵从他的愿望….”

石英望着死去的丈夫，眼神呆滞地回应：“这个老东西…他的命在你眼里都不值钱了…你还来厚着脸皮来要他的□□….老东西…你怎么这样狠心呐，生前狠心，死后也狠心…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啊….”

她拉着丈夫的手，触到了他指窝上的老茧，又哭嚎起来。

在门外和眼科医生交谈的沈晓桐回过头，许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沈晓桐眼里最后一丝希望隐去。

在石英的哭嚎声中，俞晨的目光缓缓转移到许临脸上，说道：“今晚…先把我爸放在太平间吧….我们需要做医学鉴定….”

石惠听到俞晨的话，眼里迸射激昂的光，心想姑爹的死总算是让俞晨清醒了，不再受这姓许的蛊惑。

许临用手揉了揉胸口，喉咙里又有了血腥气，不过回答得却很利落：“好，照你的意思来，现在医学会的上班时间已经过了，我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你明早八点打电话”

俞晨说道：“不用你给我联系方式，我明早亲自去联系。”

沈晓桐回到病房，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沈大勇和杨兰也出现了，还有沈敬春和她的丈夫，在场凡是知道许临和俞晨关系的人，脸上都浮现出担忧。

俞晨知道，这时候面对母亲和许临，必须独立地找到解决办法….

她走到石英面前，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沈晓桐已经联系了专门搬运遗体的人，就等在门外，眼见石英哭了有半个小时，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对那些人使了眼色进来整理。

许临对沈晓桐投以感谢的目光，沈晓桐望着没有眼泪的俞晨，心想这个女人会不会又要和许临走散了….

…….

石惠和俞晨扶着石英朝病房外走，石惠对俞晨问道：“晚上你应该是回我家住吧….”

俞晨点了点头，“嗯，”

她转头走回许临面前，低着目光强作淡定地说道：“我知道医院搬运遗体、太平间寄存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这些钱我自己来付就好，你不要为我买单….我爸的后事…我自己来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在家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我们也只能先…分开一段时间。”

俞晨和石惠、石英离开了，许临眼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眼前一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沈晓桐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胸口痛得无以复加….他有些慌乱地从外套兜里掏出药片含在嘴里，推开沈晓桐，不断说道：“我撑得住的…不用….”

刚说出没几个字，一口腥热涌了出来，连带着还没融化的药片…..全身瞬间瘫软无力，朝后栽了下去。

周围的人慌乱的喊叫声，越来越远，他力竭地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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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晖和念念都还不知道俞达忠去世的事情，卢江盛呆在书房里打电话和猎聘网的人联系找工作的事情，俞晖拿着教科书看起来，还在为回到林城后的期末考试而努力，念念坐在沙发上吃着巧克力威化饼，眼神呆呆的，俞晖转头对念念提醒道：“你不看看书吗？总在吃，越来越胖了….”

念念回应得自然而然：“反正我爸爸不嫌我胖就行….”

俞晖不知道念念怎么忽然间又提到了许临，他还以为她这段时间已经被外婆和表姨的一堆闲话完全吞噬，现在看来又没有，说道：“外婆和表姨说了许叔叔那么多坏话，也没见你维护他，谁愿意当你爸爸呀…”

俞念念撅着嘴反驳：“现在我们住在表姨家里，大人说话我怎么能随便插嘴啊，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家，我动了清儿姐姐的东西都要被表姨说…所以当然只有忍着啊，等以后许叔叔和妈妈结了婚，我就不是野种了...许叔叔那么强，一定能够战胜外婆的….”

俞晖看了看念念，终于知道这小胖妞把智商全部用在了暗处，她不傻，和自己同样明白许叔叔的重要。

这时，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念念看到俞晨跟着外婆和表姨回来了，兴奋地上前抱住正弯腰换拖鞋的俞晨，嘴上还沾着饼渣，问道：“妈妈….后天外公是不是就出院了…我们是不 是就可以一起回林城了…..”

俞晨目光有些涣散地问她：“你们怎么还没睡…..”

俞晖此时却已看见石英哭肿的双眼，放下手里的数学书，脸上有了愁云。

石惠欲言又止，跟小孩子报丧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进了洗手间。

卢江盛从书房出来，对石英和俞晨说道：“石惠爸妈也在往北京赶….两个孩子也是仿佛有感应似的…..怎么喊都不睡觉…..唉，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惊奇了，阜外最近几年也是在走下坡路，出问题的手术有很多….”

俞晨感觉浑身燥热，却语气冷淡地对卢江盛说道：“我明天早上去申请做医学鉴定，原因是什么还不清楚。”

大人的话里没有说到一个死字，俞晖却知道外公出事了…..他走到俞晨面前，拉住俞晨胳膊问道：“什么是医学鉴定….发生什么事了…”

俞晨把一直在抽泣、无力顾及其他的石英扶到沙发上坐下，俞晖和念念跟着俞晨走到沙发边，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心想这件事早晚要告诉孩子，缓缓开口说道：“你们的外公….走了。”

念念立马问道：“走了？去了哪里？”

“去很远的地方了，他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们，要乖乖听话，虽然他去了别的地方，仍然能看到你们每天有没有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

念念心想外公明明过两天就要和他们一起回林城了，怎么会突然去别的地方呢？着急地扯着俞晨的胳膊迫切地接着问道：“那他多久回来啊？”

这时，俞晖却已经明白了一切，怔怔向俞晨确认道：“外公….是不是死了….”

俞晨脸色一紧，没想到俞晖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个字。

念念听到哥哥的话，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死”这个字，但是上次得知许叔叔患胃癌的时候，俞晖就对念念解释过，“死”就是永远地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了。

“妈妈…外公…我要外公….他不会醒不过来的….我要外公…..”念念害怕地大声哭起来。

孩子的哭喊声再次打开了石英的眼泪闸子，石英把念念抱在怀里，哭出了声。

卢江盛受不了这个哭丧的画面，躲回书房去了。

石惠从洗手间出来，想和俞晨一起匡抚孩子，俞晖也不断抹眼泪，却显得很克制，没有小孩子常有的大声哭喊。

…….

许临躺在下属医师的值班室输液，半躺在床上咳喘，沈晓桐知道他有支气管哮喘，现在时间太晚了也做不了CT，还不知道他吐出的那口血是支气管扩张还是从胃里面出来的，这才刚切掉四分之一的胃，如果再出血….沈晓桐不敢想象。

“你胸口痛多久了，怎么不来医院做检查….你可是个心外科的正牌主任….是想怎样？我都说不清你生病是被累出来的还是被别人气成这样…..本来血压就高，俞晨让你不要管这件事是对的…你不能再伤心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