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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雾霾,看见你(297)

作者: 李作梦 阅读记录

如果不及时终结这一切….如果看到她们就这样消失…许临想着自己可能从此就真的变成了“庸医”、“坏叔叔”…..

俞晨抱住许临软得就像正在蒸发的身体,对着石英和念念哭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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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溃的边缘,可是就算崩塌,俞晨也想要看到许临安然无事。

石英带着念念要跳楼的事情不知被谁拍成了视频发在网上,一时引起轩然大波,对阜外的剩余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心外科主任当众对人下跪,忏悔医疗过失”的标题吸引无数眼球,这时对整个医疗系统公众信誉度的很大损害,其中更不乏媒体的兴风作浪,有猜测许临医术的,有挖掘许临过往的、有抨击阜外医疗水平的、有质疑国内医疗种种弊端的….等等等等,各执一词,非议不断,医务处的处理意见就是让许临先停职接受调查。沈晓桐感到好笑,心想这个人现在明明已经身心俱伤地躺在了病床上。

许临总算是被转入普通病房,有好事的记者想要进医院拍照,医院干脆派了两个保安守在他的病房门口。

俞晨这几天就站在离这个人不远处,看着他咳喘着回答调查人员的问话,不断重复俞达忠手术里的所有关卡和难点,以及处理办法….

又是一拨人离开后,许临干咳着喝了大半杯水,俞晨扭干了沾温水的毛巾,走到许临面前说道:“我帮你擦擦身上吧。”

他身上的病号服又犯潮了,俞晨知道他粘腻得难受,这几天赵护工去广州看儿子媳妇又不在医院,俞晨没有再为许临找护工,什么事情都要坚持亲力亲为,想着他此时身上肯定粘腻得难受,于是洗了毛巾想要为他擦一擦。

“快把病号服脱了呀。”她催促道。

见他傻愣愣地没什么反应,也不再询问他了,俞晨身上要去解他的衣扣,他连忙攥住她的手,说道:“我现在缓过来了…不用你….”

俞晨知道,前段时间许临都故意回避让她见伤口,是让赵护工过来帮他擦身的,俞晨也害怕,所以没有勉强,现在俞晨决定回避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你要不让我擦身,我现在就走。”俞晨这次语气强硬。

许临感到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又是一阵低咳,他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两条蜿蜒醒目的刀疤出现在俞晨的视野里,上面一条较短,下面一条较长,那个人用匕首捅入他腹部的时候,还在里面搅了搅,把刀横着斜划到他的肚脐,伤口刚刚长好,针脚特别明显,密密麻麻,丑陋得就像蜈蚣。

他还没准备好让俞晨看这些伤疤。

俞晨能感觉到方才许临攥着自己的手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哪里还有阻拦她的力气,只要她稍稍挣扎就能挣脱他的手,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只能言语威胁。

她知道,许临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离开他….

“把毛巾给我….我自己擦擦就好….”许临的语气里带着央求,想要去拿俞晨手里的毛巾,白着脸低咳着说。

俞晨哪里可能把毛巾给他让他自己擦,她躲过许临的手,却瞥见他手背上的针管里面又回了血,顿了顿,一阵心疼,轻声说道:“求你了,让我帮你擦吧。”

许临只能无奈地放下手,任由俞晨小心地用毛巾擦拭他伤口周围的皮肤,然后又掀开他背上的音符擦了擦他瘦骨嶙峋的背….

俞晨想到最近发生的这许多事情,一股热泪涌出来,用手背挡都挡不住。

许临听到了俞晨无助的低泣,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他们要调查就调查吧….”

俞晨没有把视频的事情告诉许临,她已经作好了准备,打算自己独自去平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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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连淡妆也没有画,聚光灯把她的脸照得更加憔悴苍老了。

她站在阜外医院会议厅的正前方,再次想到十五岁时那只在田埂里被斗败的独角牛。

小时候曾经梦想过穿着芭蕾舞鞋站在舞台正前方,梦想过成为教授学者站在讲台的正前方,梦想过成为律师站在法庭的正前方…..

却没想到,现在站在了这里,面对这些高尚的或是低劣的、认真严肃的或是幸灾乐祸的、善良的或是冷漠的….各种各样的人,鞠躬道歉。

对着话筒…表情竭力想要镇定平静,不显露慌张,慌张就是输了,她明白。

这次讲话时脱稿的,她根本不需要事先演练。

“这次关于阜外心血管医院心外中心主任许临下跪的时间….我作为当事人的女儿和母亲,现做如下声明:第一,我父亲俞达忠于一年半前患扩张性心肌病,在这一年半时间里,他从心衰二级变为三级,必须做心脏移植。我父亲年龄已大,在等待活体心脏移植的过程里不断出现并发症,中日友好医院和阜外医院的心外科专家共同诊断,他如果不做心脏移植,寿命只有三个月。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我父亲自行决定接受异体移植手术,他在做手术前已经充分了解手术可能遇到的风险,手术同意书是他本人亲笔签名。第二,我母亲,也就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她患有高血压和神经衰弱,难以承受我父亲去世的打击,我为此在北京和上海的医学会作了医疗鉴定,鉴定结果均为手术无过错,我父亲系手术后突发脑溢血死亡的,手术和他的死亡并无直接关系,可是我母亲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逼迫许医生为此事下跪并认错,许医生并没有同意我母亲的要求。这次我母亲带着我女儿站在西郊医院楼顶天台想要跳楼,再次让许医生下跪,许医生为了确保她们的安全,才遵照了我母亲的要求下跪并认错,情况特殊,迫不得已,有现场的护士和保安数人可以作证。第三…..”

说到这里,俞晨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眼眶里涌动的泪,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第三,我和许医生不是恋人关系,更不是夫妻关系,你们想想也应该清楚,他这样有名的心血管专家,怎么可能和我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谈恋爱….我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为生活自顾不暇,希望你们能体谅,不要打扰到我和孩子的生活。许医生本身是很优秀的人,希望你们多看看他的过往履历,或者是多接触一下他救活的那些病人,不要总把目光投放在我这种平凡人身上,生老病死乃寻常,如果你们过度关注在医院死去的人,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当医生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完,她对着聚光灯退后两步,朝着眼前的众多记者鞠了一躬,“现在我代表我母亲和女儿,对全社会广大医务工作者说一声道歉,对于这次事件,真的非常抱歉。”

许临半躺在病床上拿着手机把俞晨和两个孩子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今天俞晨对他“请假”了,他感到有些担心,不知道她是生病不舒服还是回去处理家里的杂事了,做完俞晨对他说起要把母亲和孩子送回林城,骨灰放在北京太久确实不合适,许临知道,这次的事情把俞晨拖累得差不多见了底,不过自己的身体指数都还算平稳,他还能带着些微希望,想着把丰侨的房产证、自己的工资卡,连同车钥匙全部交给她,眼见俞晨这段时间消瘦得皱纹叠起,他心里愧疚得就像生出了一个虫洞。

俞晨拒绝了这些东西,只是淡淡说道:“我先回林城安葬了我爸再说吧….”

她脸上的平淡,让许临感到害怕,可是知道这个女人的疲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耍赖地把头枕在俞晨的腿上,俞晨恋恋不舍抚摸他的眉间、鼻子、嘴唇。

这个男人,依然是她最喜欢的模样….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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